
第98章 檐外青松何必在意脚下蔓草
那是他们二姐作为大皇子侧妃的居所,比正妃的景和殿矮了三重飞檐。
“苏公子说笑了。”
李铮玉扳指叩在石栏,惊得画眉扑棱乱撞,笑中带刺道:
“家姐哪比得贵府二小姐,能得大殿下亲赐'月移花影'的墨宝。”
他故意提起苏绯月栖月轩中那幅题字,满京城都知道那是醉酒后大皇子挥毫的荒唐事。
张景伦忙打圆场:“要我说,苏姑娘的琴艺才叫……”
话音未落,李巧妍团扇已抵住他肩头,轻笑道:
“张二公子慎言,这'姑娘'二字可要仔细着叫——”尾音拖得绵长,像淬了鹤顶红的银针。
苏茂霖玄色衣摆上的暗纹竹叶在风中轻颤,忽而抚掌大笑:
“李三小姐教训的是,待来日诸位到寒舍,定让绯月抚琴谢罪。”
指甲早掐进掌心,他盯着李铮腰间晃动的皇子府玉牌,忽觉这经冬不凋的湘妃竹,原是用人血浇灌的。
苏棠矜倚在廊下翻看《盐铁论》,余光瞥见苏茂霖与李铮等人虚与委蛇。
他玄色锦袍上的银线荆棘纹随拱手动作起伏,倒像条欲扑咬的毒蛇,偏要扮作竹枝清雅。
沈清晏调试着焦尾琴弦轻笑道:
“那几位凑作堆,倒似庙会套了锦囊的傀儡。”
苏棠矜合上书卷,腕间珊瑚镯碰在青玉镇纸上,淡淡道:
“线牵在旁人手里,再光鲜也是死物。”
暖风卷来零碎对话,张景伦正吹嘘新得的波斯宝马,李巧妍团扇掩唇娇笑。
苏茂霖适时附和,指节却攥得青白。
“与其费心揣度朽木纹理——”
王怀瑾忽然递过新绘的漕运改道图,青玉扳指在舆图上叩了叩,儒雅随和道:
“不如看活水如何劈开群山。”
苏棠矜接过舆图,银质素步摇扫过“平准均输”朱批,惊飞了砚台旁偷食墨屑的雀儿。
暮色漫过箭靶上未拔的羽箭,苏棠矜听着苏茂霖渐远的恭维声,忽而轻笑:
“翊表哥,明早加练三十箭可好?”
沈清晏琴音陡然转急,似金戈破开迷雾。
王毓沁甩着九节鞭跃上门槛:
“苏姐姐,带我一个!输了的人给赢家描三个月兵器图!”
石榴花影里,苏棠矜抚过书页间自批的“见龙在田”,朱砂小楷如箭镞钉穿纸背。
她随即蘸墨又添“飞龙在天”四字,笔锋如剑劈开宣纸——檐外青松何必在意脚下蔓草?
天枢书院终试前日,榴花似火灼烧着青石阶。
主院琴台前,沈清晏的《广陵散》震落梁上燕泥,训练马场中王毓沁的鸣镝劈开三棱箭靶。
经史科纱帘内,沈翊执笔批注的《盐铁论》悬在朱漆廊柱间晾晒,而苏棠矜立在时事科玉阶上,正以治水策论拆解漠北旱灾困局。
对面苏茂霖组的表现亦是赢得满堂彩,李铮的策论写得滴水不漏,据说他书房小厮前夜撞见过礼部文书出入;
李巧妍十箭八中红心,茜色箭尾暗缠银丝,离弦时总带诡异的嗡鸣;
张景伦闭眼背诵《周礼》,仿佛早知今日要考“军赋篇”——他父亲的拜帖此刻正躺副考官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