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疑窦暗生(2)
叶蕴仪忙点点头道:“我明白的!方伯伯如今地位敏感,我可以令司令府的护卫安排好一切,定不让人知道就是!”
却听Sam一声轻笑,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摇摇头道:“Lisa,你怎么还不明白,方家人并非为着方伯父的权势,而是为了方宗尧的安全!而他们认为,对宗尧安全威胁最大的,便是潘天一!”
叶蕴仪急急地道:“以前只是有些误会,我保证,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Sam却叹了口气,坚定地看向她:“Lisa,除非你答应我,绝不会让潘天一的人知道此事,否则,我不会带你见他!”
叶蕴仪只稍作迟疑便答道:“好!我答应你!”
梅果心里一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鼓噪着,她有些慌不择路地快步离开,心里只想着,或许应该告诉潘启文。
“Miss梅,告诉我,Lisa在哪儿?”正边走边思虑间,猛然被人拍拍肩,梅果一惊,抬头一看,却正是德国领事夫人,用德语在问着她话。
听到这德语,梅果蓦然想起,那一次,在德国大夫霍夫曼的诊所,也是听到叶蕴仪跟霍夫曼提起过“方宗尧”这个名字,那时间,叶蕴仪要霍夫曼瞒着潘启文帮她联络方宗尧!
梅果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莫名地兴奋起来,下意识地,她不想让人打断叶蕴仪与Sam的谈话,于是,她对领事夫人笑道:“对不起,我也正在找少帅夫人!一会儿见到她,我会跟她说,您想见她!”
当她兴冲冲地来到潘启文面前,听到叶琛一席话,心里猛然一凛,自己贸然这样去告诉潘启文,算是什么?
她看向潘启文,微微一笑:“少帅,按您的吩咐,文四已经过去了!”
在大厅的那个角落里,Sam对叶蕴仪微微一笑:“Lisa,领事夫人们都在那边,你不过去跟她们打个招呼?”
见叶蕴仪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他不由笑道:“等下,美国领事夫人Jessie,会请你帮忙陪她去她在这里的专用化妆间,整理一下。”
叶蕴仪不由又惊又喜,不由低叫道:“你是说,他今天在这里?”她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我以为,我以为……”
叶蕴仪只觉一股温热直直冲向眼眶,方宗尧于她,与蕴杰一样,是她最亲的亲人之一,在她心目中,方宗尧的地位,或许比叶琛还要重要些,因为,叶琛和叶翔龙,毕竟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而方宗尧,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陪在她与蕴杰左右。而方宗尧那次身受重伤,更是因为她,这样的情伴着这样的内疚,一直便压在她心头。
她与潘启文重归于好之后,她给方家发过电报,也写过信,却始终不见回音,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心底里,还有一丝的恐惧,她怕----宗尧出了什么事!她更怕,宗尧是因为她而出的事,方家才会在她再三解释前因后果后,却并不理她!
Sam突然想起什么,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叶蕴仪:“这是他给你的,怕你不信我,特意叫我拿这个给你看!”
叶蕴仪接过一看,却是一方雪白的丝帕,丝帕的正中,用紫色的丝线,龙飞凤舞地斜斜地绣上了一行英文“Happy Birthday to ZY”。
叶蕴仪心中一热,她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温热逼了回去,吸口气,笑道:“这是我十一岁那年学刺绣时绣的,这可是我第一个作品,没想到他保存得这么好!我哪儿敢用!”
大厅内,叶琛领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洋人,为潘启文介绍道:“启文,来,给你介绍下,这是美利坚银行的David。”
潘启文用国语对叶琛低声笑道:“爷爷,你们这些个银行的事我可不懂,要闹了笑话,您可别怪我丢了您的面子!”
叶琛拍拍他,笑道:“他呀,是为了黛儿的事来的!他对黛儿一见钟情,要我为他引见黛儿的兄长!这事儿啊,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我可不敢掺和!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这个David的外公跟我是朋友,他虽然看上去很热情,但他的私生活非常检点,以他如此年轻,不到30岁便当上美利坚银行执行总裁,人也长得一表人才,却从未闹出过桃色新闻来!”
那David一开口却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潘先生,我爱上了令妹,我有很好的家世背景,我也有能力照顾好我的家人,虽然我很希望得到你们的认可,同意我与令妹交往,但有件事,我一定要先向你们说明,就是,我因为身体曾受过伤,不能生育!这也是表达我是以结婚为前提,提出与令妹交往的诚意。”
潘启文一脸凝重地听着梅廷方为他翻译着的David的话,心里反反复复的在掂量着David那句“不能生育”上。
这人既然能将如此隐私的事和盘托出,可见对黛儿的确出自真心。
对于这个David来说,他坦诚地道出自己的缺点,无形中却成了对潘启文、黎昕兄弟俩最具诱惑的条件!
潘启文与黎昕早已达成共识,黛儿以前的事,定要瞒得滴水不漏,可华大夫早已断言,黛儿此生,只怕难以生育,那么,这便将成为黛儿获得幸福的最大阻碍!
若是嫁给这个David,一切便自不成问题。
但是,这些心思,却不能让对方知道!只有让他觉得欠了黛儿的,他才会对黛儿逾加地好!
他不由皱了眉,一脸严肃地问道:“爱德华先生,请恕我无礼!可否告知,你不能生育,是什么原因?可有治好的可能?”
David嘴角泛起一个苦笑道:“我有一次去打猎,不小心被同伴伤到了左胸,在乡村里,那里的大夫在给我取子弹时,用了一种早已废弃不用的麻药,还用过了量,我差点死去,后来回到纽约,医生便断言我不能生育。”
潘启文有些半信半疑地道:“用了麻药不能生育?那……”饶是潘启文一惯的张狂,那句“能不能人道”,终是没能问出口。
David以为他不信,忙道:“你可以去查,那种麻药是美国一家公司生产的,叫Sleep,原意即安睡的意思,可是,几年前被查出,里面有两种成分,会导致男子精子活力下降而不育,在美国已经被禁止使用了。”顿了顿,他又道:“我听说,中国现在所有的医院,包括军队,都在用这种麻药呢,您一查便知!”
潘启文一惊:“你说什么?”
David见他脸有怒意,忙道:“也不是所有人用了这个都会不育的,只要不是多次使用,不是过量使用,一般还是安全的!”
潘启文心下稍安,却见叶蕴仪正有些神思恍惚地向他走来,他一把将叶蕴仪揽进怀中,抓起叶蕴仪的一只手,只觉那小手里汗津津的,手心却是冰冷,他脸色不由一沉:“你刚才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累?”
叶蕴仪眼神一闪,她叹口气笑道:“还能去哪儿?夫人们的东家长西家短呗,后来美国领事的夫人又被酒泼湿了裙子,又陪她去化妆间换衣服。你也知道,一会英文、一会法语,一会德文,有多累人!”
潘启文仔细地看了看她眼底那抹浓郁的青黑,心疼地道:“一会儿早点回去休息!”
深夜,司令府书房,潘启文直挺挺地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皱了眉,看着眼前的文四:“你确认少奶奶今天没有什么事?”
文四忙低了头,答道:“那个叫Sam的查过了,他的确是美利坚银行的高级职员,而且,他在酒会上就跟少夫人谈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之后少夫人再没见过他!”
潘启文揉了揉眉心:“让人去查下,当初在围剿丁长和那个团时,报上来说,丁长和死了,我们却并未见到尸体,你派人去查一下!”
文四一愣,诧异地道:“少爷,您怎么突然想起要查丁长和来?这事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再说了,当时本就乱,现在来查?…,恐怕不好办呐!”
潘启文不语,手上的打火机盖子“啪”地甩开,又再“啪”地合上,来来回回,那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反复响着,令文四心里一跳一跳的,不安极了。
潘启文突然将打火机往桌上一扔,对文四向外挥挥手,文四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潘启文无力地往后一靠,闭了眼。
今天一天,真的有些累了,可他却不愿意回到卧室中去。
他眼前尽是她那苍白的小脸和尽管掩饰却仍是惊疑不定的神色,在酒店里,他问过一回,她没有说什么,他只当是人多她不好开口,从酒店回司令府的车上,他等着她的话,她却轻轻地偎进他怀中,正当他揽紧了她,为她这样的时候对他的依赖而欣喜时,她开了口,却是莫名其妙地只问了一句话:“启文,我一直没问过,当初那个叛军丁长和后来怎么样了?”
潘启文心里虽觉怪异,却仍是毫不迟疑地答道:“他死了!”他低头看向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叶蕴仪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只是昨晚做了个噩梦,突然便想起这件事来了!”
潘启文心中一紧,她明知道,那一段过去是他们都刻意避开的,所以她才以这个话来堵他,让他无法再问下去?
一路沉默,他只是揽紧了她,她也一直环抱着他,明明那样侧身却要环抱着他腰的姿势并不舒服,她却一直没有松过手,就像,生怕她若不抱紧了,下一秒,他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这样的她,让他无法再开口,心底里,多多少少却有些感动,一惯倔强的她,如此脆弱而依恋他的时候,并不多。她不愿说,他便不逼她,只要她心里有他,在他潘启文心中,便不再有什么大事。
回到卧室,她却不待他开口,便急急地洗漱上了床,面朝内躺下,一句“好累!”令他习惯性伸向她胸前的手猛然缩了回来。
不一会儿,便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但她僵硬的背脊却出卖了她,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她熟睡时,她的姿态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他,从来就喜欢看着她入睡,这样让他安心。
她入睡的过程,从浅眠到熟睡的表情、姿势,甚至呼吸,他都一清二楚,所以,现在的她睡没睡着,他心里清楚得很。他暗中叹口气,他不愿意她装睡得这般辛苦,他起了身,走到门口,对门外的护卫小声道:“去叫文四把今天要处理的紧急公文拿到书房去。”他知道,她听得见。
书房中的潘启文嘴角泛起一个苦笑,哪里有什么紧急公文,他不过是让她安心呆在那个她需要的空间内,她说过,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而自己,是不是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一想到,她心里有一块地方,是他所触及不到的,潘启文心里便似百抓挠心般难受。要在过去,他定会抓着她问,不达不休,可是,经过了那么多事,他知道,他得给她空间和时间,他不能,再如以前般,因为自己心底的不安,处处逼迫自己更逼迫她,导致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