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诗两首

昌耀

彼岸

于是，他听到了。

听到土伯特人沉默的彼岸

大经轮在大慈大悲中转动叶片。

他听到破裂的木筏划出最后一声长泣。

当横扫一切的暴风

将灯塔沉入海底，

旋涡与贪婪达成默契，

彼方醒着的这一片良知

是他唯一的生之涯岸。

他在这里脱去垢辱的黑衣

留在埠头让时光漂洗，

把遍体流血的伤口

裸陈于女性吹拂的轻风。

是那个以手背遮羞的处女

解下抱襟的荷包，为他

献出护身的香草。……

在善恶的角力中

爱的繁衍与生殖

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是的，

当那个老人临去天国之际

是这样召见了自己的爱女和家族

“听吧，你们当和睦共处，

他是你们的亲人、

你们的兄弟，

是我的朋友，和

——儿子！”

众神

再生的微笑，

是劫余后的明月。

我把微笑的明月，

寄给那个年代

良知不灭的百姓。

寄给弃绝姓氏的部族。

寄给不留墓冢的属群。

那些占有马背的人，

那些敬畏鱼虫的人，

那些酷爱酒瓶的人。

那些围着篝火群舞的，

那些卵育了草原、把作牧歌的，

猛兽的征服者，

飞禽的施主，

炊烟的鉴赏家，

大自然宠幸的自由民，

是我追随的偶像。

——众神！众神！

众神当是你们！

【作者简介】

昌耀（1936—2000），原名王昌耀，诗人，新边塞派诗人代表。他于20世纪50年代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并赴朝鲜参加抗美援朝，受伤后回国治疗，在期间开始发表诗歌，后来一直定居于青海，歌颂西部精神。代表作有《慈航》《意绪》等。

【朗读指导】

这两篇诗选自《慈航》。《慈航》被视为是中国现代诗歌的《神曲》，由此可见其在当代新诗中的地位。作者以宏伟的篇幅创作了这组叙事诗，把自己克服苦难的经历和感悟注入到作品里，使之成为贯穿全诗的主旋律，这种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让读者深刻地体会诗中作者的悲苦、相遇、拯救，一次次地冲击着读者的心灵。

《彼岸》是组诗中的第三首，描写了作者在艰难困苦的时候遇见了他的拯救者，不同于《神曲》中的但丁需要他的导师引领，作者是靠着意志力穿越地狱，遇见自己的救赎者，后来到达天堂的彼岸。

《众神》是第四首，为我们展现了作者心中的众神，他们是那些活跃在自然中的一个个景物。这两首诗都表达了作者对大自然赐予一切的感激和热爱。

这两首诗适合独自思索人生时朗读，表达对生命的热爱，以及对人生价值深深的思考，建议用高昂热烈的语调去感受诗句中蕴含的生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