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02▄
魏国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上奏说:“按照赦令,每年年终州镇守官要开列属官治民的政绩,等到再度考核无误,就加升迁或贬黜。上回太和十五年,京官都通过考核为三等,到现在已经三年了,臣想拿州镇考核属官的办法,来确定京官治绩的好坏。”
拓跋宏说:“考绩的事很重要,应该由朕来作决定,不能轻易发令施行,暂时等到秋季再说。”
于是下诏说:“三年考核政绩,三次考核才决定贬除或升任。该贬黜的不能算迟,该升迁的就嫌慢了。朕现在决定三年考核一次,立即实施贬黜或升迁,目的是想使那些愚拙迟钝的人,不要妨碍贤能的人。有才干有能力的人不至于被放置在低下的位置上。命令各部门当事的官员,考核部属的好坏分为三等,其中上下两等再分为三级。六品以下由尚书省严格复审,五品以上,朕将亲自跟公卿品评他们的好坏。最优等的加以升迁,最下等的加以贬黜,中等的保守原来的职位。”
拓跋宏还在北边巡察的时候,留下任城王拓跋澄铨叙简选旧有的臣子,从公侯以下有官位的就有几万人,拓跋澄品评他们的优劣,有才能与否分为三等,没有任何人抱怨的。于是拓跋宏莅临朝廷,贬黜升迁百官,对尚书省的官员们说:“尚书,执掌主要政务的重任,不只是总管各种事务,处理文书而已。朕施政的得失全在尚书省。你们身处官位已经近两年了,不曾进献可行的办法,革除不好的措施,推荐一个贤人,贬退一个不贤之人,这是最大的错过。”
又对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说:“你是朕的弟弟,处于行政主要机构的上位,没有勤勉谨敬的声誉,却有阿谀树党的行为,现在废黜你的录尚书和廷尉职务,只做特进、太子太保。”
又对尚书令卢睿说:“叔翻到尚书省的初期,有很好的声誉,近来却不够平正,做事松懈怠惰,都因为你不能拿义来引导他,虽没有大的责任,应该有小的责罚,现在消减你一年的俸禄。”
又对左仆射拓跋赞说:“叔翻被贬黜,你该砍头,但是我把错误归他一人,就不再严重处罚你。现在解除你的少帅职务,削夺一年的俸禄。”
又对左丞公孙良、右丞乞伏义受说:“你们的罪行也应该砍头,让你们穿着便服,奉守原来的官职,礼帽礼服以及抚恤亲属的俸禄全部免除。如果三年有成效,还让你们恢复原来的职位,如果没有成效,就永远退职回归家乡去吧!”
又对尚书任城王拓跋澄说:“叔父神情骄傲,可解除少保的职务。”
又对长兼尚书于果说:“你处理职事不够勤勉,好几次装病请假,可解除长兼的职务,削夺一年的俸禄。”
其余守尚书尉羽、卢渊等人,都由于不称职,有的解除任务,有的贬除官位,有的削夺俸禄,都当面数说他们的罪过,然后施行处罚。卢渊是卢度世的儿子,卢昶的哥哥,而卢昶学涉经史,早年就受到世人的称誉。太和初年,卢昶任太子中舍人,兼员外散骑常侍,景顺初年拜中书侍郎,迁给事黄门侍郎、本州大中正、散骑常侍兼吏部尚书。
后加镇东将军、徐州刺史,拜太常卿、雍州刺史,进号镇西将军,加散骑常侍。因而派遣他和兼员外散骑侍郎王清石出使齐国,临行前拓跋宏对卢昶说:“你到了彼方,不要分彼此。江南、扬州近在眼前,非早即晚定成我手中之物。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互相猜疑。”
又对副使王清石说:“你不要认为自己是南方人,说起话来就有所顾虑,如果他们先有什么主意或计策,想要见就见,需要论就论。卢昶是一个宽柔君子,没有多高的文才,或许主客要你作诗,可以尽你的才识,不要因为卢昶不作就也罢手。大凡使者的规矩以和为贵,不要交替着表现出傲慢自大,显露于情态容貌,失去奉朝廷之命的体统。你们各自都以自己的才智,相互加以规劝教诲。”
当卢昶等人到达南朝的时候,正碰上萧鸾即位齐帝,于是拓跋宏率兵南讨,卢昶的哥哥卢渊正担任一路军队的主将,而萧鸾由于朝廷之间以兵刃相见,对待卢昶等使者就十分严酷苛刻。卢昶本来就不是刚毅之士,听到南朝人说哥哥已作为将领,弟弟却任使者,就大为恐惧,眼泪和汗水满面横流。萧鸾就拿烂米臭鱼碎豆给他们吃。但使者张思宁言辞气慨正直刚强,始终不屈不挠,终于壮烈地死于客馆之中。
卢昶回到朝廷,拓跋宏斥责他说:“遵奉朝命之礼,宁死不辱,即使流放到天涯海角,仍然应当守节至死。你不能以长缨搏贼首,已是可恨,何况竟至于低头饮水啄食,把自己等同于犬马。有生必有死,长短又有几何?你如果杀身成仁,还可以名垂青史,为什么甘愿吃他们的马料辱没君父呢?纵使不愧对古之苏武,难道不因身边的张思宁而感到羞惭吗?”
卢昶说:“臣缺乏陆贾、萧何的才气,愧为出使闽越的使臣。时值萧鸾昏乱张狂,大肆诛戮不讲道义,我唯恐不能仰奉圣明之世,在家奉养老母,苟且偷生如同尺蠖,先屈以求后伸,背负辱没朝廷的使命,罪应万死,请求陛下将我交付司寇,我拜伏听凭诛杀。”
于是卢昶被罢黜,过了一段时间,卢昶又被任命为彭城王友,转任秘书丞。拓跋宏由于萧鸾废黜海陵王自立为齐帝,计划大举入侵,适逢边防将领说,雍州刺史下邳人曹虎派遣使者要求向魏国投降。魏国于是派遣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督帅四个将领攻打襄阳,大将军刘昶、平南将军王肃攻打义阳,徐州刺史拓跋衍攻打钟离,平南将军广平人刘藻攻打南郑,任命尚书仆射卢渊做安南将军,督帅襄阳前锋各军声援曹虎。
卢渊以不熟悉军事为理由推辞,拓跋宏没有同意,卢渊说:“只怕曹虎成了周鲂罢了。”
拓跋宏想自己带兵侵入,于是内外戒严,诏令代地人民愿意迁徙到洛阳的免掉租税三年。湘州刺史高闾上表说:“洛阳才刚兴建,曹虎既不派人质来确保信用,一定没有诚意,我们不应该轻举妄动。”
时间久了,曹虎的使者竟然没再来魏,拓跋宏延请公卿询问该行还是该留的计策,群臣的意见不一致,拓跋宏说:“众人议论纷纭,不知该听谁的好。如果一定要彻底了解行与留的形势,应该有客主两方共同讨论引起争论。任城王、镇南将军发表留守的议论,朕发表行动的议论,各位坐着但听得失,看看哪一方的意见更好,就采用哪一方的意见。”
大家都说:“好!”
镇军将军李冲说:“臣子们认为迁都不久,一切才初创建设,人人都想着安定。做内应的情况又不得详知,不适宜轻易行动。”
拓跋宏说:“曹虎投降的誓词是虚是实,确实不能知晓,若是假的,朕巡察抚慰淮水一带,访问民生疾苦,让他们知道君主的仁德所在。如果有北来归向之心是实的,现在不及时接应,就会失去运用时机的机会,辜负对方归义的诚心,就败坏朕的大计谋了。”
任城王拓跋澄说:“曹虎没有送来人质,又没有使者再来,他的假降是可以肯定的。现在代都迁移过来的人民,都有怀念本土的心思,扶老携幼刚到洛邑,住的没有像样的房子,吃的没有两石小米的存粮。再说冬季就快过了,春天的耕作将要开始,是‘百堵墙壁都兴建,开始在南亩耕作’的时候,然而却要驱使他们披挂铠甲拿起兵器,对着白刃流泪,实在不是前歌后舞的军队啊!而且诸军已经进发,并不是没有接应,如果曹虎的投降是真的,等平定樊、沔,然后陛下的銮车顺势发动也不算迟。现在假如轻率地行动,使上下疲劳,如是空自来回,恐怕要挫损陛下天子的威严,更助长贼人的气势,这不是妥善的计策。”
司空穆亮却认为应该南伐,公卿也都同意他的建议,拓跋澄对穆亮说:“您们各位在外的时候,看见张开旗帜授交铠甲,都有忧愁的神色。平常议论总不希望南征,怎么可以对着皇上就说这些话呢?正面背面表现各有不同,事涉欺君侫上,这哪里是大臣的道义、国士的体统呢?万一南征使国家倾覆危险,就是您们各位造成的。”
李冲说:“如此,任城王可说是最忠于国家的了。”
拓跋宏说:“任城王认为依从朕的是谄侫,须知不听从朕的又哪里都是忠诚!小忠是有害于大忠的,恐怕就是这样吧!”
拓跋澄说:“臣愚昧无知,虽涉及小忠,主要是为了竭尽忠诚为国家计谋,不懂得大忠究竟是根据些什么?”
拓跋宏最终没有听从拓跋澄的建议,于是由洛阳出发,任命北海王拓跋详为尚书仆射,统领留驻机构的事宜,李冲兼仆射共同留守洛阳,给事黄门侍郎崔休做左丞,赵郡王拓跋于做都督中外诸军事,始平王拓跋勰统帅宗室宗子组成的宿卫军宿卫左右。
崔休是清河人,御史中丞崔逞的玄孙,曾祖崔禋,仕宋为青、冀二州刺史,祖崔灵和为宋员外散骑侍郎,父崔宗伯始还魏,追赠清河太守。崔休年少孤贫,矫然自立,被荐举为秀才进入京师,与中书郎宋弁、通直郎邢峦交情很好。尚书王嶷钦佩他的人格,为他的长子娶崔休的姐姐,提供给他一些财物,由此经济情况稍微好转。拓跋宏娶崔休的妹妹为嫔,任崔休为尚书主客郎,转任通直正员郎,兼任给事黄门侍郎。
崔休好学,涉猎书史,在公事军旅的间隙手不释卷,崇敬先达爱接后来之士,经常参谒拓跋宏于座席旁,受到的礼遇仅次于宋弁、郭祚二人。拓跋宏南伐,任命北海王为尚书仆射,统摄国家日常事务,命崔休为尚书左丞,拓跋宏诏示崔休说:“北海王年纪轻,不熟悉政务,百般事务便都托付给你了。”
直到拓跋宏到了悬瓠,诏令寿阳、钟离、马头的军队所虏掠的男女民众都释放回南方,曹虎果真还是没有投降魏国,拓跋宏于是任命卢渊攻击南阳。卢渊因为军中缺乏粮食,要求先攻打赭阳,以便占领叶县的粮仓,拓跋宏同意了,于是同征南大将军城阳王拓跋鸾、安南将军李佐、荆州刺史史韦珍一同攻打赭阳,北襄城太守成公期紧闭城门抵抗。
薛真度在沙堨驻扎,南阳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刘思忌抵抗他,齐国于是派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导司州、右卫将军萧坦之督导徐州、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监督豫州各项军务,以抗拒魏国的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