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国面临新的转型

中国在改革开放期间取得了非凡的经济成就，时常被誉为“中国奇迹”（林毅夫等，1995）。中国人均GDP已从1980年的220美元增长到2012年的6000美元。中国不仅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最近几年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也达到1/3以上。中国已经是全球奢侈品市场、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出口市场、大宗商品市场以及外汇市场的主要参与者。许多经济学家乐观地预期，未来几十年中国经济仍能继续保持快速增长，尽管节奏在一定程度上会放缓（Perkins和Rawski, 2008；林毅夫，2011）。

然而，结构性风险也在随着时间积累，给中国经济前景带来负面影响。温家宝同志曾经将中国的经济增长模式形容为“不协调，不平衡，低效率和不可持续”（温家宝，2006）。结构性问题包括经济增长过度依赖外需、GDP中消费份额持续下滑、收入分配恶化以及环境污染加重等。从经济改革之初到全球金融危机结束后，中国的投资率已经从25%左右稳步上升至50%左右。

为了保持中国经济快速增长，增长模式需要做出改变，这也已成为绝大多数经济学家达成的共识（余永定，2009；黄益平，2010）。温家宝在2003年上任后不久就下定决心将经济增长的重心从数量转向质量，但这些试图转变经济增长模式的努力却成效甚微。事实上，许多经济学家认为过去十年经济失衡问题反而变得更为严重（Lardy, 2012）。一些分析人士也认为，修正此类结构风险意味着，即使不会发生经济崩溃，中国经济增速也会明显放缓（Pettis, 2013）。

中国将是最后一个摆脱全球危机的主要经济体……我认为，在接下来的数年中，中国将被迫重视和扭转高储蓄率问题，这是十分清楚的……这将需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如果转型期间没有发生管理不善，中国GDP平均增长率将会在2010～2020年下降到3%。

本文中我们的主要观点是，中国增长模式中一些重要的变化已经悄然发生。证据表明中国经济正朝着“新常态”转型，增长速度在放缓但也更具可持续性，尽管这一过程还处于早期阶段（黄益平，2012）。增长潜力可能从21世纪第一个十年的10%下降到第二个十年的6%～8%。同时，经常账户顺差已经明显缩小，消费占GDP的份额开始回升，收入分配也稳步得到改善。

我们认为，要素市场尤其是劳动力市场的变化，是推动增长模式转变的主要驱动力。中国经济改革有时被描述为“不对称自由化”，即产品市场实现自由化，而要素市场仍存在严重扭曲（黄益平，2010）。这些成本扭曲相当于是对企业的补贴，对家户却构成实质性的税收，因此在推动着强劲的经济增长的同时，也进一步导致了失衡、不平等以及低效率等问题（黄益平、陶坤玉，2010；黄益平、王碧珺，2010）。最近几年劳动力短缺以及随之而来的工资快速上涨，在很大程度上驱动着经济向“新常态”转变，增长速度会降低，但经济结构会更加平衡。

我们将就中国如何完成增长模式的转型以及避免“中等收入陷阱”提出一些政策建议。下一阶段的改革应该重点聚焦在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的重新调整上。第一要推进要素市场自由化，实现向市场经济的转变。第二要建立与新兴的市场经济更为适应的宏观政策框架。第三要转变政府角色，使其从直接支持生产和投资转向促进创新和产业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