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话 二进赫都
再踏入赫都时,芍药村三人都换了素色装束,在城门外,正巧碰上那个玩赌瓜子骗过李蘑菇的丐棍,小颠给了他银元,打听了番,知道了赫都现在内紧外松,盘查严了很多,但没有对小颠不利的消息。
看在糯哥的面儿上,那丐棍还算实诚,另跑了趟腿儿,帮小颠把糯哥唤来,半个时辰后,两人于赫都南门外再次相见,糯哥已变了副模样,这会儿成了小商贩的打扮。
猫族小哥正经用了去海窟灭匪赚来的银元,现在跟着夏侯震做些小买卖,自己够吃够喝,媒婆还给他说上了个姑娘,糯哥这回再见到小颠时,口中那声‘大哥’情真意切,给猴儿办起事来也是尽心尽力。
轻车熟路,不多时,过了盘口,糯哥带着三人进了南城鬼淹巷,直奔剥颅斋而去。夏侯震见到小颠时,只是突然惊叹一声,道:
“小子,看见你没事,我松了口气了…唉…你苍风叔叔跑去助你晚了半步,之前送你回家的那艘快船,被鬼族将官抄了,那渔老板也没活成,就他知道去你老家的航路,…
…唉,可把你苍风叔叔和我急得够呛,我今儿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喽…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困龙子说罢,‘库通’下坐倒在躺椅中,差点儿昏睡过去,猴儿见状安抚了夏侯震一番,且让李蘑菇和麦塞留下陪他,给困龙子述说述说前番恶斗的情形,自己则着急去福林素斋找筎岫姐,要打听那拿盾的大叔是否回来赫都,另外还要托她打探阿果爹娘的下落。
跟剥颅斋里留下蜃楼长剑和烂铁锤,小颠只将那柄麒麟黑剑套上剑衣,别在腰里,便大步流星往岐东路北街寻去。
待到了素斋,让猴儿高兴的是,苍风叔叔也在这里,刀客见了猴小子,先是睁眼圆瞪,后是哈哈大笑,便说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能挺过来,困龙那老小子还提心吊胆的,孩子,快过来坐。”
筎岫本来脸上浮着哀愁之色,但瞧见猴儿来了,立时拂去愁容,换了欢快笑脸打趣道:
“叔叔你不老实,刚还跟我念叨失算、失算的,怕猴儿出岔子,这会儿倒好,你就装吧!”
两边粗粗交待完过年时各自的境遇,苍风赞叹道:
“我算差了两步,一是,那晚你在折风楼得着那本画书,那竟是鲲象十剑的秘本,不过想来也是不差,那日在折风楼,死在顶楼那个,乃是阿津罗手下二十八名将之一的‘镇海夜叉’博护儿,他那蜃楼剑是祖传宝物,配那宝剑的剑经,当然也不该是凡物;…
…二则是,困龙没跟我说你得了北逸的魔狼‘红鬃头’,有那物在,怕就是派去名别将带着六团鬼军,也拿你们村子没有办法。”
“有这么厉害?我之前还真没把那小黑狗当回事…”筎岫闻听如此,有些不信,满眼的狐疑神色。
“唉,我虽对魔主没什么好感,但不得不服气,北逸在位那时,鬼族岂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星赤大君本领虽也超人一等,可终归是心肠太好,比不得北逸那狠辣手段,…
…而且,魔主战力超群,当年传说汶阳一战,北逸率部五百,大战鬼军二万余众,杀的百鬼族抱头鼠窜…想来,便是我星赤大君巅峰之时,也不可与魔主一成之力相较。”
“那怎么就让鬼族得了你们半壁江山的?那魔主跑哪儿去了呢?”筎岫不禁奇怪,看着现如今只能嘴上嚣张的苍风,真看不出来当年魔国还有那么神武之人。
苍风闻听,却只是摇头无奈道:
“情关难过啊…情关难过…唉…”说着,刀客抬眼别有深意的望了望筎岫,便转头把着酒壶独酌起来。
美人老板娘见状脸上红过,赶紧转念招呼小颠道:
“猴儿,我知道你来干啥,那位楚叔叔还未回来赫都,你要想借他的船去天朝,还得再等等。”
小颠听闻,立时追问道:“姐姐你说的楚叔叔,是不是那天救我的大叔?”
“嗯,对,那位叔叔姓楚,名卓风,字烟霞,是天朝南派锻师中排的上座次的人物,功夫奇强,师承南地魁星剑宗,后来自立门户,现在是我朝天极剑派的掌门、揽星斋剑铺的大当家。”
猴儿听到此处,倒吸口气,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物,竟然头面这么大,细想来,他却又拧起了眉头,只记得当日那虞笑尘管楚卓风叫师叔,如此看来,那嚣张公子所练功夫来头也是不小,也不知自己学的这‘鲲象十剑’敌得过不?
正这时,苍风见筎岫说起天朝的事物来,如此得意,便脸上有些不服神色,插嘴道:
“魁星剑宗?天极剑派?比起我的功夫来又怎样?小丫头来给我说说。”
“楚叔叔的话,他功夫走的并不是肃杀之道,却是防人胜于杀人,你看他手中的大盾就明白了,要我说的话…叔叔你跟他该是不相上下,但是…”
“怎么还有但是?有话直说。”苍风有些气恼,但说话还是那般柔和。
“但是,你若碰上剑宗中的高手,怕是就差许多了。”
“哼!…”苍风闻听,也不多理论,只是脸色有些不快。
“叔叔,你又闹小孩儿脾气了,好了好了,筎岫给你赔罪了还不成。”说着,女当家给苍风斟满酒杯,笑脸盈盈。
他两人正打情骂俏时,小颠想明白了前事,忽然说道:
“那魁星剑宗的人,我们该是杀过一个了…”
“…”闻听这话,筎岫、苍风脸上都变了颜色,只叫他细说。
“之前和那虞笑尘交手时,我听闻他叫楚叔叔做师叔,想来他该也是剑宗中人,…前些天袭击我村子的那个胖馆主,他用的功夫和虞笑尘如出一辙,我打败了他,他逃走时被黑狗子咬死了…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筎岫姐,我一位师妹的双亲,在赫都被人劫走了,你能帮我打探下不?”
匆匆交待过阿果的事情后,筎岫满口答应下来,她让小颠稍等一日,且不叫他去芽芽那间‘绛云楼’里住,只让他暂时跟夏侯震的剥颅斋凑合几天,猴儿知道深浅,谢过女当家后,便和苍风、筎岫别过,赶回了剥颅斋。
小颠走后,筎岫饶有兴致的又问苍风道:
“叔叔,照您看来,猴儿现在的功夫比起你来,倒是谁能更胜一筹?”
“你这丫头,真不愧是上品女间,拐着弯的套我话,怎么?想要把我魔国的底子都探个清楚嘛?”
“不说算了,不稀罕呢!”
“哎,谁说不告诉你了?玩笑都开不得了嘛?”
“哼…”筎岫见得了逞,娇哼声凑在苍风身旁,紧紧挨着坐了,又手托娇腮将一双桃花星眸望着刀客,倒叫见过大世面的汉子脸红起来。
“小颠这孩子嘛,不可限量,现如今的他,不说和我比试,就说和那厮虞笑尘比起来,哼…”
“怎么?别卖关子了,快说。”筎岫见状,抢过苍风手中的酒杯来,就是不让他喝完。
“现如今的乐小颠,怕是不在虞笑尘之下啦,再得蜃楼剑相助,赢那泼皮该是不难。”
“嗨,这我就放心了,我的好妹妹这回算是有救了。”筎岫说完这句,稍有松神,只娇弱的把头靠在苍风肩头,叫刀客很是受用。
“怎么?你们那边出什么岔子了?”
“芽芽该是回去后过得不好,北武王的谕令都到了,她却一封信都没给我寄来。”
苍风闻罢无语,只饮尽杯中酒,转头望着福林素斋的门外,神思千回百转。
隔日,猴儿在剥颅斋中攀窗望着街景,正发呆时,糯哥从筎岫处带回来消息,白脸小子跟小颠交待过阿果爹娘被何人看押后,乐小颠只觉不妙,难说之后再多一场杀戮:
“那看守人排名第十七?!”
“嗯,第十七。”
“那号称军中第一猛士的多罗排第几?”
“排不上,他就是猛而已,并不是将,说来,那多罗不过是这个洬啼(硕提)麾下的一名校尉。”
“那这蜃楼剑的主人呢,那个博护儿?”
“第十六。”
“那这排名第十七的,应该还不算难杀。”
“错了大哥,苍风叔叔说,博护儿是被阴死的,真要面对面搏技,苍风叔叔说未必能赢他。”
“要不这回还按苍风叔叔的计策来?用计杀这洬啼?”
“筎岫姐说这洬啼狡猾的很,可不是博护儿能比的,不被他用计阴毒就算好了。”
“……”
“所以,叔叔说还要再斟酌两天,好好计划才能行事,大哥你就先在剥颅斋忍忍吧。”
小颠闻听哀叹声,瞅着身前饭菜也没食欲,李蘑菇和麦塞劝了他半天,他这才勉强吃下去几口,之后,猴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倒头就睡,让夏侯震看了都自叹不如。
睡到半夜,陡然而醒,看着身边的同族兄弟,猴儿又想起了家,实在难熬,便起了身,悄声出了剥颅斋去街上乱逛。
夜黑寐暗,猴儿也放开了顾忌,挎上蜃楼长剑,在赫都大街上招摇过市。
赫都夜不宵禁,此时,有许多地方还在营市,不说灯红酒绿也是阑珊摇曳,南城地界更是越到夜里越热闹,尤其罔河沿岸一众支着棚户的摊档,个个都挂着幌子灯笼,远远望去,好似排成行的萤火虫,兮兮弱弱,配上当晚浓郁的月色,更似银珠朝圣,乃比玉洒冰花。
跟街上溜达了半个时辰,小颠正赏着月听着罔河水流潺潺,忽有人问道:“这位少爷,今儿个元宵节,不来碗汤圆尝尝嘛?”
“元宵节?”
“是啊,今儿是正月十五,灯会早个把时辰前就散了,您可来晚了。”
“可惜、可惜,…那,老板,给我来碗芝麻汤圆吧。”
猴儿正要坐下品尝甜汤,又有人早他一步,坐在了桌子对面,同样也是句:
“老板,给我来碗芝麻汤圆。”那话音富于磁性而舒柔,比起猴小子的嗓音来,好听了不少。
小颠闻声抬眼瞧去,身前人白衣如洗,黑漆长发披散肩头,面子干净,五官秀气,身上花香芬芳,他耳垂上还戴着副玉珰珥,虽是个男人,却不甚阳刚,他那十指纤纤握了柄白鞘辘轳剑,细瞅去,这人的耳朵不似寻常魔族那般尖立,不知是何族裔。
猴儿瞧完并未搭话,只想静静坐下吃完甜汤,可对过那白衣人,却先开了口:
“天涯何处不相逢,有缘了。”
“昂…”猴小子细细听来,那男子语声柔美,虽不比女子清丽,却另有番风味,应声过后,却不知说什么好。
“这家汤圆不错,我朋友带我来吃过一回,甜的舒爽,不腻。”
“昂…”
“老板,还记得我不?汤圆可要算我便宜些啊。”
“哎呦,怎么不记得,客官那日来,一黑一白,都是腰挎长剑,哎,我依稀记着,那位黑衣客官的剑,和这位小哥腰中物很是神似啊。”
忽听得这句,猴儿惊醒,伸手去便要拔剑出鞘,但对过那人却笑道:
“慢着、慢着,不如吃完汤圆再说,今夜…长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