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有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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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盘中一味黄金鸡

争春楼里满座酒客,阵阵欢声笑语和着酒香扑面。曲小六入了争春楼,同酒倌说明了情状,是替应无恙来取小猪肝的,那酒倌便往后院去了,曲小六于珠帘银箔旁候着。

等了许久,那酒倌迟迟未来,倒是等来了燕骈。燕骈一进门,一眼瞧见了曲小六,笑语盈盈而至,仍是那身青衣风雅,两颊梨涡浅浅:“曲姑娘,今日也来吃酒不成?真是巧了,我今日也邀了好友,不妨叫上陆少爷一道?”

“不了,我只是来替人取点东西。”曲小六微微颔首,拢袖于身前,分外客气道。

“取东西?莫不成定了什么新菜品或是新酒酿,要取回去藏着独食,不与我等俗人言欢?”燕骈眼珠子一转,手中折扇掂了掂,不禁打趣起来。

“燕姑娘说笑了,不过是养了只小狸奴,来拿点小猪肝。”曲小六顿了顿,也不知如何表明其是替应无恙来取小猪肝的,思量一番后,只好如此说,免得生出什么误会。

“曲姑娘好雅致,竟还养了狸奴。”燕骈拿着折扇,睁大了丹凤眼,眸底一片艳羡色,又好奇道,“上回登门造访,如何不见狸奴在侧?我也甚是喜好此等玩物呢。”

“小狸奴贪玩,恐是见不了生人。”曲小六歪了歪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寡淡,圆谎实在教人为难。

“生人?我与曲姑娘,还有陆少爷,可是同食一盘寒具,又登门拜访过的,怎能算是生人呢?再说了,一回生,二回熟……”燕骈分外欢喜的说着,挥开手中折扇,雪白扇面上绘了几笔墨兰,细长枝叶间,淡淡开出一朵兰花别致,似曾相识。

曲小六怔怔瞧着那朵墨兰,好似痴迷了一般,燕骈说的话,她一句也未听清楚,耳边全是那个少年郎的清朗吟诵声:

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

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

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

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曲小六不觉轻吟出了声,右眼角颤巍巍欲滴的血泪,似要落下一般,妖冶无双。

“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曲姑娘当真是个妙人,此句合此画,实乃绝妙!”纵然周遭闹哄哄的,燕骈还是耳尖的听清了曲小六吟诵之句,不免欢喜称颂道,“这折扇子是我从秦三公子那处借来的,从前我只知秦家五郎才情无双,不曾想这位三公子亦是画工卓绝……”

曲小六听着燕骈的赞许之言,却是字字诛心。她何曾不识得此扇,何曾不知那秦三公子即是秦衍。燕骈愈是说尽好话,她愈觉秦衍此人,当真是可恶至极,十恶不赦。

“姑娘,今日生意委实太好了,着您久等了,您的小猪肝!”酒倌的嗓门极大,一霎惊醒了曲小六,取过油纸包好的小猪肝,又见那酒倌笑道,“我家三娘说了,劳烦姑娘给应掌柜带句话,如若再不结清昨年的酒钱,这小猪肝可就没了。”

燕骈有些惊异地瞧了曲小六一眼,曲小六眸色却仍旧沉静如古泉般,语气淡淡道:“好,我一定带到。”

“曲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可是遇了什么麻烦?要不我……”燕骈再傻也听明白了酒倌之意,便分外热忱地欲帮曲小六一把。

“燕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奈何曲小六却是不领情,微微颔首说着,便拿了小猪肝,静静地穿过了满堂欢声笑语。

曲小六踏出争春楼大门时,别过头颔首看了脚下。秦衍神色匆匆而来,却似乎在焦急找着什么,疾步踏过了门槛,抬头四下打量着。终是,有缘无分,擦肩而过。

秦衍上了二楼,推开琅玕阁的屋门,便见燕骈正坐当中,正与酒倌说着什么。疾步走至其身前,隐隐含了几分恼怒:“燕骈!”

“来盘黄金鸡,山海兜,佐个翠涛酒,再加个暗香汤。”燕骈正吩咐酒倌备美酒与佳肴,回头见秦衍如此模样,不免握紧了手中折扇,后退了半步,笑嘻嘻道:“三公子来得正好,我正吩咐小哥备酒菜呢。”

酒倌见秦衍来势汹汹,已觉来者不善,便端了木盘退下了。

“将扇子还我。”秦衍挡在燕骈身前,神色间淡淡的,没有丝毫悲喜,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决绝,不似开玩笑。

“不就是折扇子,借我玩两天呗。”燕骈笑了笑,不以为然地挥开折扇,雪白扇面上的墨兰轻展着花瓣,透纸似可闻,幽香阵阵。

“这可不能玩,我家公子可宝贝了。”身后的赵襄见自家公子脸色愈发难看,忙瞪了燕骈一眼。

“生气了?”燕骈瞧了秦衍一眼,脸色愈发难看,这才察觉到大事不妙,连忙将折扇收起,交还给了秦衍,赔笑道,“这扇子绘得这般好,连曲姑娘都赞不绝口呢。”

秦衍握着折扇,立在窗边,分外爱惜地抚着楠木扇骨,清风撩拨,青衫风雅如斯。

“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燕骈情不自禁吟起了那句诗,眉眼盈盈,两颊梨涡深陷。

秦衍听了这句诗,风轻云淡一霎变了色,回过头瞧向燕骈,神色间滑过一丝惊异,目光焦灼:“你,怎会这句诗?”

“这句诗,可不是我想来的,是曲姑娘。”燕骈率性且烂漫,全无半分隐瞒之意,提起曲小六吟的这句诗,也是欢喜至极,“她一见了这折扇子,好似神魂颠倒,开口便吟起了这句诗来。我听了,此诗合了此画,当真是绝妙!”

“曲姑娘?”秦衍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把捉住燕骈的雪白手腕,连忙追问道,“这位曲姑娘,可是当地人?芳龄几何?端的什么形容?可还在这楼里?”

“三公子,你如此急切打听人家姑娘,莫不是因诗动情了?”燕骈一把挣脱了秦衍的手,摸着雪白手腕,笑吟吟道。

“我……”秦衍为其如此一问,不免神色微怔,方又恢复如常,淡淡道,“其实,这折扇子原是一位故人所赠,那句诗亦是故人所好。”

“那,你这位故人定是红颜知己了。”燕骈不禁笑了笑,了然于心,不忘打趣道,“可惜了,适才你来的时候,她方离去,可惜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