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恒安生平事跡稽考
在上表所列P.4660《康通信邈真讚》末尾題記中,恒安稱自己是讚主康通信的堂弟,是知恒安俗姓康,鄭炳林先生認爲恒安“是唐敦煌歸義軍建立初粟特康氏在佛教教團的代表性人物”,所言極是。
關於恒安的出生時間,目前未見直接資料,僅可據相關文書推測。上表所列北三井102號文書題記表明,大中十年(856)十月之前恒安已受具足戒,而佛僧受具足戒時俗臘一般都爲二十或以上,那麽恒安就當生於開成元年(836)之前,出家於9世紀四五十年代。
至於恒安受大戒之後的修行情況,據北三井102號文書、大谷家二樂莊藏卷、S.5309等保存的恒安書寫的聽經筆記等可知,恒安曾師從中國佛教史上,尤其是佛經翻譯史上非常有名的高僧法成等學習佛教經論,佛學修養自然相當深厚。據BD14676(効76,北新0876)《處分吴和尚經論録》題記,咸通六年正月以前恒安已經出任靈圖寺知藏。靈圖寺是敦煌大寺,河西都僧統司就設在該寺,寺内藏有大量佛經典籍,恒安能在此寺中任知藏,表明他在敦煌佛教界的地位很高。又據P.2854、P.3770等卷,恒安曾大量抄寫、收藏各類佛事應用文,並十分認真地於卷背簽押,可知恒安還是一位積極參與佛事活動的高僧。
除佛教修習外,恒安的儒學底藴和文筆書法也頗令人稱嘆,上表中列舉的十餘件他題書的邈真讚即是明證。同時,這些邈真讚也可從另一個側面表明恒安的交往與關注範圍非常寬廣。
筆者最感興趣的即是恒安的社會關係及其折射的歸義軍政治史問題。恒安的交結圈大致可分爲佛教與世俗兩種類型。
身爲當時最著名的敦煌佛學大師法成的出家弟子,恒安自然與同時聽法成講解佛法的遍佈敦煌佛教界的衆多佛門弟子(如智慧山、洪真等)關係密切。上表顯示恒安曾特意集抄敦煌名僧凝公、宋律伯、吴和尚、翟法榮、索義辯、辭弁、唐悟真、曹法鏡等的邈真讚,那麽他們與恒安自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可能生前與恒安過從甚密。而作爲都僧政曹法鏡等的助手,恒安在協助師長處理各種佛教事務的過程中也會廣結善緣。可以説,恒安在當時的敦煌佛教教團中佔據著重要職位,擁有重大影響。值得注意的是,當時的敦煌政教關係密切,恒安本人及其佛門師友都會廣泛參與敦煌社會生活。
再從世俗交往圈看,恒安所從出的康氏乃敦煌大姓之一,康姓粟特人在歸義軍政權中本就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從恒安特意集抄敦煌名將臨淄左公、令狐公、康通信等的邈真讚即可以看出他們生前也當與恒安交往頗深。
可見,恒安的活動範圍絶不限於僧界,而是廣及沙州政壇軍界,與他交往的既有高僧名士,又有高官武將,因而恒安一直是張氏歸義軍統治前期沙州上層社會中非常活躍的人物,可以在敦煌社會上發揮巨大的作用。尤堪注意的是,恒安與歸義軍政權的創立者張議潮也有很深的淵源,而這與歸義軍史研究關係重大,以下專門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