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遇知音

众人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那是一次全国级的语文教学研讨会，在荔阳市影剧院举行，禹蝶坐在千人听众之中静候着即将上演的国家级观摩课，一位自称“白头翁”的主持人一段简洁明快的开场白激起她心中的涟漪：

台上的这位白头翁是来自东北的秦老师，现在南方番禺区BSD岭南双语实验学校，位于岭南市番安区……

说实在话，那些年轻者居多的课并没有多少唤起她心底的某种渴望，倒是这位白头翁独特的主持风格，精妙的评价，中肯的暗示，一次次震慑她的心，她竭力不错过这位主持人浓厚的东北话中每一个亲切的字符。直到整个会议快结束，她的耳膜再次被震动，这位博学的老者在总结时说，教育教学也要经历三个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人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王国维的治学三境界，曾经被她摘抄在笔记本上，在毕业前的那段时光一味抚慰着她的心境，后来就一直躺在她的笔记本上沉睡了多年，那天竟被这位白头翁给唤醒了。

天下竟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半个月后，她接到一个邀请面试的电话，对方说是岭南市番安区BSD岭南双语实验学校的曾校长，收到她发来的应聘材料，很符合他们学校的招聘条件。她一听这个学校的名字想起那个白头翁的主持人，便问是否有一位来自东北的秦老师在你们这所学校。曾校长说，秦老师就坐在我对面，他是全国特级教师，享受国务院津贴的退休人士，应聘到我们学校担任研训部主任，继续为教育事业发光发热。禹蝶了解到学校开设有幼儿园、小学和初中，正好能把雨竹带过去上完幼儿园读小学。

岭南的冬日，天空飘洒着纷纷的细雨，雾蒙蒙的空气缭绕于受限的视野，让人不禁想去捕捉那些浓淡有致的绿，还有那些浸润在白雾中的色彩招摇的花花朵朵。那种扑面而来的清新瞬间取代了严冬的寒意，即使棘阳老家依然飘着鹅毛大雪。

元旦，禹蝶请了两天假如约南下面试。与学校校长和主任初次面谈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接待禹蝶的冯主任说，晚上先备课，明天上午第一节试讲。晚餐是在社区旁边的香满园吃的湘菜，她听着老师谈论着初来乍到的新鲜与新奇，说在这里找到一种久违的教育理想，禹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她在享受着贵宾待遇的同时，内心无比向往。

饭后，保安带着禹蝶穿过岭南的这座大花园，她仿佛在走迷宫。大概十分钟后，保安说，您入住的岭南西苑三区这套单元是专门接待外来访客的。保安走到小区中间一栋楼的一楼打开密码锁，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礼貌地说：老师，您尽管放心住，小区到处都有保安，非常安全！

这是一套跃式三室两厅，禹蝶仿佛瞬间闯入一场梦幻的视觉盛宴，在她眼里，每一寸空间都流淌着极致的奢华与优雅。她脑子里跳出“穿越”这个词，却无心体验穿越的刺激感，匆匆看了一眼客厅，屋顶高悬着一盏水晶吊灯，无数的水晶切割面在暖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似将满天繁星收纳其中。地面铺设着大理石，温润的质感与奢华的光泽相互映衬。

从客厅登上二级台阶来到餐厅，一张实木餐桌居于中央，四把餐椅的椅背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柔软的缎面坐垫，坐上去舒适极了。她无心继续品味，将手提袋里的书全部倒在餐桌上，坐在餐椅上全力投入备课状态。

三个小时后，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半，她整理好手头的书本和教案，想好好体验一番穿越到这所豪华居室的感觉。

她整个人倒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抱起雪白的羊绒抱枕，柔软的触感让她瞬间疲劳顿消。她闭起眼睛，脑海里不断闪现明天试讲的画面，又被眼前这极尽奢华的美感挤压开去，两个画面使劲在眼前交替，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干脆睁开双眼，站了起来，踩在厚实的灰色地毯上，真舒服。客厅的背景墙是天然玉石拼接而成，温润的玉质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与周围的金属线条装饰相得益彰，勾勒出无与伦比的奢华感。电视镶嵌在背景墙中，她打开电视，超高清的屏幕与整体设计融为一体，令她有些迷醉。

厨房很宽敞，光滑的组合厨柜，配备齐全的厨具，从烤箱到炉灶，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品质与格调。

她走进主卧室，一张两米宽的大床占据了中心位置，床头软包采用顶级的小羊皮材质，她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柔软细腻。床边的床头柜同样是实木材质，抽屉上镶嵌着精致的铜质拉手，复古的造型与现代的奢华完美融合。次卧是一张一米半的床，书房里轻奢的书柜占满墙面，书柜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中外名著。那些名著，她看过一些，还有一些每晚可以躺在床头继续阅读，汤汤也爱看书，他更喜欢历史地理之类的，到时候再增补一些他喜欢的书，还要增补一些女儿喜欢的绘本故事书。她痴痴地想，完全把这里当成了她未来的家室、

卫生间里，墙面和地面铺设着大理石瓷砖，淋浴区配备了热带雨林式花洒，独立的浴缸采用白色的亚克力材质，造型简约而优雅，周围摆放着精致的香薰蜡烛，这样浪漫的氛围让禹蝶不禁产生一种孤独感。她突然间不知今昔是何年，又身在何处，直到她在洗脸盆上光洁的镜面里看到眼镜片后那双充满期待又异常兴奋的眼睛，她才发现夜已深，她不知在忘我的遥远时空里穿越了多久。

禹蝶在浴霸下冲了一个清爽的澡，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和愉悦。当她躺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心思又开始漫游：她和汤汤带着雨竹每天一出门扑面而来的就是鲜花和绿意，运动就在家门口，各种游乐设施，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禹蝶很快将漫游的心思拉回到明天的试讲课堂上，明天是实战课堂，面对的是她天天面对的一群陌生学生，而不是群众演员。她预设着课堂上的重要环节，不知不觉进入了一场深度睡眠。

第二天讲课，面试，两个校长和两个主任轮番狂轰乱炸地提问与谈话，自称“白头翁”的秦主任让禹蝶朗读他写在校刊《百草园》上的卷首语，再写下三百字的评语。

她喜欢岭南花园的美丽，更喜欢这里的文学气息，一所富有浓厚文化氛围的学校，生命中久违的感觉，她真诚地表达着内心的渴望与喜欢。

禹蝶一年多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一切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