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自从别后时常挂念
我爹携家眷搬来了建康城，而我依然还在外祖家养着。
我爹见女儿，比以前方便。陆采之见娘家人更是畅快。为着陆善雅和陆善德姐妹出阁大事，陆采之也时常回娘家帮慕容婉张罗。这姑嫂同心协力，再急促的事情，也打点得妥善细致。
那半日得了空闲，陆采之专门为两个侄女儿设了宴，要请城中的小姐妹们一叙深情。我被慕容婉三请四请，终于到了陆府。我为着这是陆善德和陆善雅婚前在娘家的最后宴请，不好意思推拒，而自己一个人又更是不好意思去陆家走动。万般思索，我便邀了二舅母同去。
二舅母果真携了我，去了陆府，还给善雅善德两个姐妹送了贺礼。
姑娘小姐们游园戏水，二舅母也在陆家宅院里来回游走一番。
二舅母在画舫上，指着那远远的水上阁楼问：“冰儿！二舅母听闻，那年你和你父亲也曾住这里？”
我点头。
二舅母笑说：“好个住处！真是为难了它怎么做得出来？这水声，好不沁人心脾。”
我说：“我近年住惯了家里的院子。没有水声的，还好。”
二舅母呵呵笑了：“丫头，可见你小时候脱兔，天南海北地走过。如今是安定的性子了。我看未必竟然。你不想那些山山水水了？我看你能出府一趟也是高兴得很呢！”
我说：“很是。若要我如今四海之内走一遍，那又怎么着？”
二舅母看着我，道：“如今是形势使然。不然，等你成了亲和夫君一起游山玩水，也算承了你小时候的志向。”
那夫君，是高悠扬才好。
我微微红了脸。
二舅母说：“可是二舅母懂你？”
我无言。
二舅母说：“我最喜欢你平日叽叽喳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你一遇到这陆家人就畏手畏脚了？还真是被降服了？你的心思，二舅母知道。为着你飞扬表哥和悠扬表哥，你流了多少眼泪。这是你们从小相伴相生的缘分。你父亲早把你许给了陆家，你这早晚是要过门的。如今边关紧切，人心惶惶，多少家庭娶妻的娶妻嫁女的嫁女。你父亲来了，也没见你开心多少。你多少有些唇亡齿寒的意思。”
我挽着二舅母的手。
二舅母说：“丫头！这儿女婚姻，都是个人的命数。多少忧思，无益。知道么？”
我问：“二舅母，我们几多时回去？”
二舅母说：“再到前头应个景，就是时候回去了。”
下午，我要辞别慕容婉。慕容婉苦留吃了晚饭再回去，我一再推辞不受。慕容婉搬出了陆老太太，我只得应了。
晚饭时，别家姊妹小姐早已辞别殆尽，只留了我和二舅母。
为表珍重，让我还有陆善字与陆老太太一桌。二舅母由陆采之和慕容婉陪着。陆善德陆善雅两姐妹再坐一桌。
俄尔，陆鸿雁完了琐事，前来给陆老太太请安。
陆老太太问可曾吃了晚饭。
陆鸿雁回答不曾。
陆老太太让和她们一起。
于是，在老太太的右手，陆鸿雁坐了下首。陆老太太坐了中间。我与陆鸿雁之间，只隔了一个陆老太太。
席间，默而无语。
俄尔饭毕，我又和二舅母陪着说了几句闲话。二舅母便携了我将要告辞。
“妹妹！你且等一等。”
陆鸿雁喊住我。
我紧挽着二舅母的手，站着不敢动。
那一屋子的人都看着陆鸿雁。
陆鸿雁带着笑，说：“夜里黑！我带人送你和二舅母回去。”
我很推辞。
陆鸿雁已经起了身，他走到二舅母身前，作揖道：“早日鸿雁曾听悠扬提起，家里有三百八十斤重的大刀三米的长枪。鸿雁早想借来使一使。今日凑巧，既让我送了二舅母和妹妹家去，又圆了我相见宝刀的心愿。”
陆善德明知陆鸿雁的心思，还问：“你这黑灯瞎火的，怎想起借宝刀长枪？”
陆鸿雁不答，竟是赶到前头去招呼车马。
不到一会儿，车马就备好了。陆鸿雁请我和二舅母上车。二舅母进了马车厢，我上了车。陆鸿雁却把赶马的套绳和鞭子放到我手上，陆善德却掩嘴而笑，张罗着下人们回府的回府干活儿的干活儿。
我握着鞭子和套绳，想陆鸿雁的意思是要我自己来赶马。
我也不糊涂，一鞭子抽到马背上，那马一声嘶鸣便迈开了步子。
陆鸿雁喊：“妹妹！”
那声音未到，人已经跳上了马车，和我并排而坐。
我看丫头小厮们走在后头，陆鸿雁的马也在后头。我问：“你怎么不骑马？你是要不骑马，还是要来赶马车？你要来赶马车，我便到里头去了。”
“妹妹！”陆鸿雁开口，早拉住了我的手。
我很不适应，甩了手，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鸿雁轻轻放开了我的手，说：“不过是想和妹妹你多说几句话罢了！”
我听言，微微往外边挪了距离，道：“你要说什么！”
陆鸿雁笑说：“妹妹如今长大了！可想小时候，我与妹妹无话不谈，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你胡说！”我道。一起吃饭是有的，一起睡觉就夸张了。我和高家表哥们这么亲密，也没有一起睡过觉啊！
陆鸿雁说：“这建康城这么大，我总难见这妹妹。”
这话还正常，我就听着。
“妹妹如今出落得如花似玉，不怪外祖和舅父舅母们捧在手心儿里呵护。为着妹妹和我小时候定了亲，如今见着反而生分羞涩。今日得见妹妹，实属难得。今日得与妹妹说话，更是难得。妹妹可知，自从别后，时常挂念，我竟是睡里梦里也忘不了妹妹。”陆鸿雁说。
陆鸿雁目光灼灼。
我不敢看陆鸿雁，说：“平白无故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陆鸿雁道：“不是平白无故，是一直都想说而没有机会说。”
我对前行的马儿轻轻再一鞭子。马蹄声哒哒的响着，于这安静的街道分外清亮。
陆鸿雁说：“我与妹妹还有话说！妹妹且别怪我唐突。当今皇帝圣明，下诏书昭告天下曰：凡是有适婚男女者，凡是有男丁可征召入伍者，先成婚而后入伍。我心里，是极愿意和妹妹成婚的。不知道妹妹心里怎么想？”
我无言。
我心里……当然是不想和他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