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高中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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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诗歌与花朵

田野老师的话让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她是我们的英语老师,可这个问题过于隐私了,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田老师的好奇心也和班上那些八卦女生一样吗?

“没关系,这并不是个敏感问题。”

她的声音依然很柔和,就像她在英语课上读那些美丽的短诗一样。

“我……”

我只能笑笑,真是不知怎么展开这个话题。

“其实,大学阶段谈谈恋爱挺好的,不一定影响学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谈恋爱也是一种学习。”田野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开始觉得她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算了,不说这个话题了,再说你都害羞了!”她微笑着说。

“你喜欢徐志摩的诗吗?”

田野岔开话题。

“喜欢,上高中时就喜欢。”

我心想这个问题还不错。

“除了徐志摩,你还喜欢哪些诗人的作品?”

“汪国真、席慕容、余光中的诗歌,我都喜欢。”

田野点点头:“余光中的《乡愁》最有名,我也喜欢,其实他还写过一首《乡愁四韵》,也很好,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融入了民谣风格。”

“嗯,他还有一首《寻李白》”我说。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田野轻声地念出诗句。

“田老师,您的记忆力可真好!”

我不由得发出赞叹。

原来田老师也是一位诗歌爱好者!说实话,我有一种他乡遇知音的感觉。

田野笑了笑,接着说:“我也是喜欢他的诗,经常读就记住了这几句。徐志摩是五四时期写新诗写得最好的一位,他的诗有天赋,有灵性,学的是西方现代诗的象征主义风格。”

我有些佩服她了,不光英语教得好,谈起现代诗人和诗歌也如数家珍。”

“你知道徐志摩最喜欢的一位外国女作家是谁吗?”

田野喝了一口咖啡之后又问我。

“是英国女作家曼殊菲儿!”

田野的眼睛一亮:“是的,没错。是曼殊菲儿,一位很有才华的青年女作家,小说写得好,诗歌写得也好,但是不如小说的成就那么大。”

“据说在曼殊菲儿去世之前,当时在英国留学的徐志摩曾登门拜访过她。在她去世之后,徐志摩写了一首题为《哀曼殊菲儿》的诗歌来悼念她,还翻译了大量曼殊菲儿的小说。”我饶有兴致地说。

“看来你对徐志摩很了解,也读了他不少的作品吧?”田野问。

“不算太多,他除了写《再别康桥》这样的诗,也写过其他风格的作品。”

我觉得跟田野老师谈诗歌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

“嗯,一个优秀的诗人不会拘泥于某一种风格的作品,作家也一样。”她若有所思地说。

接下来,我们又谈了汪国真、席慕容、印度诗人泰戈尔和徐志摩的偶像英国诗人哈代,直到把一杯咖啡喝完。

临走前,田野从书架上找出一本英汉对照版的《泰戈尔诗集》递给我:“拿回去有时间多读一读,有利于提高你的英语水平。”

“谢谢田老师!”我说完,告辞下楼。

阳光下,一大片格桑花开的正好。

自从上次在420寝室欢迎姜丽丽时见过程菲儿一次,大约一周左右没看见她了,也不知道这个小朋友怎么样了。我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她来。一场重感冒过后,我再也不敢带着她去参加晨练了,可是,这孩子身体有些柔弱,也的确需要锻炼一下才是。

下午,没有课。大家自由活动,我在寝室里和彭钧闲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下他和徐美静的关系是否有了进展,他说昨天晚上他约“小眼睛”出去看了一场电影。看来,这家伙已经开始行动了。

杨秀来找彭钧不知什么事,两人和我打个招呼就出去了。每逢下午不上课,就是这些人的Free time,似乎每个人都很忙,只有我一个人是安闲的。应该给葛亮写封信了,再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葛亮吾兄台鉴:近日安好?时光匆匆,转瞬之间大考之期又将至矣!不知兄之利剑锋刃可佳否?龙门巍然,群英同望,唯有志勤学者方可折桂也。诚盼兄奋经年之博学,毕其功于一役。待金榜题名,我当再赴二中,与兄倾杯痛饮耳!近月以来,弟对此大学生活,亦有不适之处,读书不少,交友不多,未来如何亦未可知……”

写完这封信,忽然感觉有一些困倦,这可能是一个人独处时常有的感觉。斜倚在被子和枕头上,打开《席慕容诗集》,随意翻到了一首《山路》:

我好像答应过你

要和你一起

走上那条美丽的山路

你说那坡上种满了新茶

还有细密的相思树

我好像答应过你

在一个遥远的春日下午

而今夜在灯下

梳我初白的发

忽然记起了一些没能

实现的诺言一些

无法解释的悲伤

在那条山路上

少年的你是不是

还在等我

还在急切地向来处张望

原本是画家的诗人席慕容,她的作品纯真朴实、自然天成,毫无雕琢痕迹。无论空灵还是旷达,总有一种温柔的力量,在最不经意的地方打动读者的心灵,意蕴悠长,令人回味和感动。读着她的诗,思绪开始漫无边际的游走,眼皮开始打架了。

就在我似睡非睡、庄周蝴蝶之际,忽然听到几下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可能是宿舍门没有关上的原因,这脚步声一直到我跟前才停下来。我不知道自己的感知是否真实,又不愿马上醒过来,但是直觉告诉我:有人来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程菲儿已经站在我面前,用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整齐的长发、浅蓝色的衬衫、白色的裙子、水粉色的运动鞋,小姑娘看上去清清爽爽,好似一朵刚刚被微风吹开的芙蓉花!

是的,直到今天,我依然觉得她很美,是我见过的女孩子当中最为灵秀乖巧的一个。尽管时光流逝,过了那么多年,我有时还是能够想起那样一个午后,在我睡意朦胧之际,轻轻走近我的那个小女孩,她有一个和她极为相称的名字:菲儿。

“菲儿,怎么是你?”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大白天的睡懒觉?”

她笑着说。我必须承认,这孩子笑的时候皓齿明眸、嘴角微微上扬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没睡着,刚刚看书时觉得困了,就迷糊了一下。”我解释说。

“嗯,我也是,看书时间长了就觉得困。大林哥,你为什么总爱看书啊?”

“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同,我的爱好就是看书。”

“人家都去陪女朋友,只有你这个老夫子整天看书看不够?”

程菲儿有些嗔怪地说,想不到她居然用“老夫子”这个词来形容我。

“哦,你知道什么是老夫子?”我好奇地问她。

“老夫子就是整天看书,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她眨着大眼睛回答说。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菲儿,你见过老夫子这样的人吗?”

“见过,我家二叔就是老夫子。”

“是吗?那你家二叔一定特别喜欢读书。”

我感觉这个话题挺有意思的。

“没错,我二叔是语文老师,就像你一样,整天捧着一本书读啊读的,我二婶儿就管他叫老夫子。”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为什么和这个小女孩在一起会这么开心呢?也许是她的孩子气让我忘掉了现实的困惑,感知到一种单纯的美好。

“那你就觉得我也像个老夫子了?”

“嗯,很像。”

程菲儿点点头,表示肯定。

“菲儿,你们下午也没有课吗?”

“本来有一节英语课的,但是英语老师有事,就改成自习课了!”

“那你就是逃课了?”我故意这样说。

程菲儿果然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什么呀?我才没有逃课呢!人家是下了课才过来找你的。”

她着急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菲儿,你的感冒完全好了吗?”

“早就好了!大林哥,还是要谢谢你上次送我去医院打针,要不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程菲儿眼里的感激是真诚的,甚至真诚得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好半开玩笑地说:“嗯,送你去医院倒没什么,就是抱着你太沉了,差不多有一百多斤,把我的胳膊都压酸了!”

程菲儿一听脸一下子就红了:“什么呀,我哪有那么重啊?我才八十斤嘛!”

我笑了:“对,菲儿一点儿都不重,就像棉花团一样。”

她也笑了,笑得那样开心。

“大林哥,别做老夫子了。听小雪姐姐说,龙湖公园里的月季花开了,可漂亮了!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六月,初夏。

桃花、杏花早就落了,丁香花也渐渐凋谢了,浓绿的叶子开始变得肥大。而此时,龙湖公园假山后面小花圃里的月季却刚刚开放,每一株花都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姿态,在午后的阳光下展示着她们独特的风韵。有的橘黄、有的粉红、有的洁白,一朵朵在绿叶间娇羞地舒展着,在微风里轻盈地摇曳着。一阵阵清香飘过来,直入心肺,让人陶醉,招惹得蜜蜂和蝴蝶飞来飞去。

这时的程菲儿就站在花丛中,用小手抚摸着娇羞可人的花瓣,淡蓝色的衬衣和白色的裙子与五颜六色的花朵相互映衬,加上她那天真可爱的表情,我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这一幕,只是看着她微笑,我想,我的微笑是发自心底的对青春、自然、生命的一种礼赞。

许多年来,我经常想起这一幕,想起风中盛开的月季花和那个花丛里与蜜蜂、蝴蝶一起舞动的小女孩,想起那时那刻我心中的欢喜,想起时过境迁之后心底涌起的忧郁和哀愁。

无论经历了多少流浪途中的坎坷遭遇、目睹了多少尘世间的肮脏龌龊、见证了多少世俗生活中男女之间的悲欢离合,我都相信这世间美好事物的存在和生命最初的感动。

那是一种摒弃了任何现实色彩的记忆,那是一片深藏于心底的绿洲,那是一个淘尽红尘世事、让心灵得以安放的精神家园。在沧桑变幻的岁月里,有太多太多被现实击打、磨灭的梦想,有太多太多令人感到冰冷、无奈的际遇。时间会冲淡一切,时间也会沉淀一切。在那些过往的流年碎影里,在那些陈旧的蔓草荒烟中,总会有闪亮的片段,如夜空里的星星,如晨雾中的光芒,激活麻木的生命,照亮前行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