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境”的定义:通过个案的分析积累
对文学文本解读学来说,文学的定义(准定义)只是一个过渡的台阶,而通过个案分析洞察定义与对象的差异,从而发展定义,则是研究深化的有效途径。
不但是对文学经典的研究,就是对文学理论的研究,也不一定要宿命地从定义的辨析开始,王国维提出的“境界”、“有我”与“无我”、“隔”与“不隔”,都不以定义见长。在分析具体问题时,既没有从定义出发,也没有把目标定位在定义上。定义固然重要,但它应该是研究的阶段性结果。绕开定义的困境,从作品的具体分析开始,在准定义中积累研究成果,逐步深化定义,这往往需要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有时,一个诗学范畴,如意境的定义,历千年而不可得。拘守伊格尔顿的逻辑——意境至今没有共识,定义不下来,就不承认意境的存在——是可笑的。有名的“推敲”的公案,虽涉及意境,但分析的有效性,并不取决于意境的严密定义。就文学文本解读学的个案分析而言,奥秘往往不在定义,而在定义的概括性省略了的特殊性、唯一性、不可重复性。
中国诗话传统讲究炼字,为一个字的优劣,打上近千年的笔墨官司,这和西方为定义打几个世纪的笔墨官司,可能是互补的两种学术传统。贾岛(779—843)的《题李凝幽居》,为了其中“推”字还是“敲”字好,千年来争论不休,虽然成为一宗未了的公案,但是“推敲”却成为现代汉语中的常用词。此事最早见于唐代刘禹锡(772—842)的《刘宾客嘉话录》:
岛初赴举京师,一日于驴上得句云:“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始欲着“推”字,又欲着“敲”字,练之未定,遂于驴上吟哦,时时引手作推敲之势。时韩愈吏部权京兆,岛不觉冲至第三节,左右拥之尹前,岛具对所得诗句云云。韩立马良久,谓岛曰:“作‘敲’字佳矣!”遂与并辔而归,留连论诗,与为布衣之交。自此名著。[1]
一千多年来,推敲的典故脍炙人口。韩愈当时是京兆尹,也就是首都的行政长官,又是大诗人、大散文家,他的说法很权威,日后几乎成了定论。但是为什么“敲”字就一定比“推”字好呢?至今我们都没有从理论上说得很彻底。朱光潜还在《谈文学·咬文嚼字》中提出异议:认为从意境的宁静和谐统一上看,倒应该是“推”字比较好一点:
古今人也都赞赏“敲”字比“推”字下得好。其实这不仅是文字上的分别,同时也是意境上的分别。“推”固然显得鲁莽一点,但是它表示孤僧步月归寺,门原来是他自己掩的,于今他“推”。他须自掩自推,足见寺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和尚。在这冷寂的场合,他有兴致出来步月,兴尽而返,独往独来,自在无碍,他也自有一副胸襟气度。“敲”就显得他拘礼些,也就显得寺里有人应门。他仿佛是乘月夜访友,他自己不甘寂寞,那寺里如果不是热闹场合,至少也有一些温暖的人情。比较起来,“敲”的空气没有“推”的那么冷寂。就上句“鸟宿池边树”看来,“推”似乎比“敲”要调和些。“推”可以无声,“敲”就不免剥啄有声,惊起了宿鸟,打破了岑寂,也似乎频添了搅扰。所以我很怀疑韩愈的修改是否真如古今所称赏的那么妥当。[2]
朱氏强调的是意境的和谐和统一。如果按西方人的传统,先为意境下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定义,则可能离开了文本的唯一性。当然,朱光潜先生没有这样做,他致力于具体分析。另外,我们觉得朱光潜的解释也不是终点,沿着他的思路,换一种角度,以感觉要素的结构功能来解释,从全诗意境以静为主导而言,也可能得出相反的结论:“敲”字比较好。因为“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固然是宁静的,然二者都属于视觉,而改成“僧敲月下门”,后者就成为视觉和听觉要素的结构。一般来说,在感觉的内在构成中,如果其他条件相同,异类的要素结构会产生更大的功能。从实际鉴赏过程中来看。如果是“推”字,可能是本寺和尚归来,从容地推,与鸟宿树上的安宁大体契合。如果是“敲”,则肯定是外来的行脚僧,于意境上也是契合的。“敲”字好处胜过“推”字,在于它强调了一种听觉感受,两句诗所营造的氛围,是无声的、静寂的,如果是“推”,则宁静到极点,可能有点单调。“敲”字的好处在于在这个静寂的境界里敲出了一点声音,用精致的听觉(轻轻地敲,而不是擂)打破了一点静寂,把境界反衬得更静。[3]
诗中本来就有敲字的音响效果,这和王维的“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是同样的意境。整个大山一片寂静,寂静到连一只鸟在山谷里鸣叫都听得很真切,而且这只鸟之所以叫起来,应该是被声音惊醒的,而在这里却不是,它是被月光的变化惊醒的。月光的变化是没有声音的,光和影的变化居然能把鸟惊醒,说明是多么的宁静,而且这无声的宁静又统一了视觉和听觉的整体有机感,把视觉和听觉水乳交融地结合起来,成为和谐的整体。每一个元素都相互补充,相互渗透,相互不可缺少。一如开头的“人闲桂花落”,桂花落下来,这是视觉形象,同时也是静的听觉。因为桂花很小,如果心灵不宁静,是不会感觉得到的。这里的静就不仅仅是听觉的表层的静,而且是心理的深层的宁。只有这样宁静的内心,才能感受到月光变化和小鸟的惊叫的因果关系。南朝时期的王籍“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可能对王维的这种以闹衬静的意境有所启发。
在表面上,这里写的是客观的景物的特点,实质上,表现的是内心的宁统一了外部世界的静,这样的内外统一,应该是意境的表现。
这里的意境,就是同时驾驭两种以上的感觉交流的效果,把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感觉交织起来就形成了一种感觉“场”,或者叫做“境”,它们是不在字面上的,权德舆和刘禹锡都有“境在象外”之说,翻译成我的话就是“场在言外”。
不从定义出发,而从文本分析的唯一性出发,也可能推动定义的拓展。
“敲”字因为构成了视听的交融,因而比“推”字好。如果这一点能够得到认可,仍然潜藏着矛盾。用来说明“敲”字好的理论,是整体的有机性。但是,这里的“整体”却仅仅是一首诗中的两句,把它当作一个独立的单位,从整体中分离出来,是可以的。但这只是一个次意境,或者说亚意境。从整首诗来说,这两句只是一个局部,它的结构是不是融入了更大的整体、更完整的结构呢?如果是,则这首诗还有更高的意境;如果不是,那么从整体来说,并未构成和谐统一的意境,只是局部的句子构成了精彩的亚意境而已。这样就不能不回过头来重新分析整首诗作。贾岛原诗的题目是《题李凝幽居》,全诗是这样的:
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村。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
暂去还来此,出期不负言。
幽居,作为动词,就是隐居;作为名词,就是隐居之所。第一联从视觉上写幽居的特点,光是没有邻居,没有充分点到幽字上去,似乎不算精彩,但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个是“闲”。一般写幽(居),从视觉着眼,写其远(幽远);从听觉上来说,是静(幽静)。这些都是五官可感的,比较容易构成意象。但这里的第一句却用了一个五官不可感的字:“闲”(悠闲)。这个“闲”字和“幽”字的关系不可放过,因为它和后面的意境、感觉的境界有关。
第二句就把“幽”和“闲”的特点感觉化了:“草径入荒村。”这个“草”是路面的草还是路边的“草”?如果是在散文里,就很值得推敲,但是在诗歌里,想象的弹性比较大,不必拘泥,大致提供了一种荒草之路的意象。这既是“幽”的结果,又是“闲”的结果。因为“幽”,故少人迹;因为“闲”,故幽居者并不在意邻并之少、草径之荒。如果把这个“幽”中之“闲”作为全诗意境的核心,则评判推敲二字的优劣有利于进入更深层次的分析。“僧敲月下门”,可能是外来的和尚,敲门的确衬托出了幽静,但是不见得“闲”。若是本寺的和尚,当然可能是“推”,闲字就有着落了。还有个不可忽略的字眼:“月下。”回来晚了,也不着急,没有猛擂,说明是很“闲”的心情。僧“敲”月下门,就可能没有这么“闲”了。僧“推”月下门的闲,更符合诗人要形容的幽居的“幽”,再加上“鸟宿池边树”,更使得安谧境界具有了一种整体性。以“闲”的意脉而论,把前后两联统一起来看,而不是单单从两句来看,韩愈的“敲字佳矣”,可能不及朱光潜先生所说的“推”字更好。
关键是,下面的还有四句。“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可回避,因为有诗话家认为这两句更为精彩。胡应麟说:
晚唐有一首之中,世共传其一联,而其所不传反过之者。……如贾岛“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虽幽奇,气格故不如“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也。[4]
这个见解是很奇特的,但是千百年来,这两句的含义还没有十分确切的解释。当代的《唐诗鉴赏词典》说:“是写回归路上所见。过桥是色彩斑斓的原野。”[5]但是,从原诗中(“分野色”)似乎看不出任何“斑斓”的色彩。问题出在“分野”这两个字究竟怎么解释。光是从字面上来抠,是比较费解的。从上下文来看,应该是描述地形地物的,现代辞书上说是“江河分水岭位于同一水系的两条河流之间的较高的陆地区域”,简单说,就是河流之间的地区。从上下文中来看,“分野”和“过桥”联系在一起,像是河之间的意思。“过桥分野色”当是过了桥就更显出不同的山野之色。这好像和“月下”(光线有限,不可能远视)有矛盾,至于“移石动云根”,云为石之根,尽显其幽居之幽,但“移”字没有来由——为什么为一个朋友的别墅题诗要写到移动的石头上去,殊不可解。幸而这并不是唯一的解释,在王维的《终南山》中是另外一个意思: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这里的“分野”是星象学上的名词。根据郑康成《周礼·保章氏》注:“古谓王者分国,上应列宿之位。九州诸国之分域,于星有分。”有国界的意思。联系上下文,当是过了桥,或者是桥那边,就是另一种分野,另一种星宿君临之境界了。接下去“移石动云根”中,“云根”两字很是险僻,显示出苦吟派诗人炼字的功夫。石头成了云的“根”,则云当为石的枝叶。但是整句却有点费解,可能说的是:云雾漫漶飘移,好像石头的根部都浮动起来似的。这是极写视野之辽阔、环境之幽远空灵。对于这一句,历代诗评家是有争议的。《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说:“‘僧敲’句因退之而传,终不及若第三联(按:即此两句)幽活。”而《唐律消夏录》却说:“可惜五六句呆写闲景。”一个说“幽活”,比千古佳句“推敲”还要“活”;一个说它“呆”。[6]究竟该如何来理解呢?
从全诗统一的意境来看,“分野”写辽阔,在天空覆盖之下,“云根”写辽远。云和石能成为根和枝叶的关系,肯定不是近景,而是远景,二者是比较和谐的。但是,与推敲句中的“月下门”与“鸟宿”暗含的夜深光暗,有矛盾之处。既然是月下,何来辽远之视野?就是时间和空间转换了,也和前面宁静、幽静的意境不能交融。用古典诗话的话语来说,则是与上一联缺乏“照应”。再加上,“移石”与“动云根”之间的生硬关系,表现出苦吟派诗人专注于炼字:“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贾岛《题诗后》)另一个诗人卢延让形容自己《苦吟》:“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其失在于专注于炼字工夫,却不善于营造整体意境。故此两句,“幽”则“幽”矣,“活”则未必。
最后两句“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是直接抒情,极言幽居之吸引力。自家只是暂时离去,改日当重来。诗的题目是《题李凝幽居》,应该不是一般的诗作,也许是应主人之请而作,也许是题目所示要“题”写在幽居的墙壁上的。说自己还要来的,把自己的意图说得这么清楚,一览无余,是不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呢?这且不去管它,但把话说得这样明确,肯定是强弩之末。因为意境是相对于直接抒情而言的,以情景交融、蕴藉含蓄为特点,而直接抒情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肯定破坏了意境。如果这个论断没有太大的错误,那么韩愈的说法只是限于在两句之间,一旦拿到整首诗歌中去,可靠性就很有限。朱光潜先生在上述同篇文章中注意到“问题不在‘推’字和‘敲’字哪一个比较恰当,而在哪一种境界是他当时所要说的而且与全诗调和的”,但是,朱光潜先生在具体分析中,恰恰忽略了全诗各句之间是否“调和”,他似乎忽略了这首诗歌本身的缺点就是没有能够构成统一的、贯穿全篇的意境。
对于解读这样的经典来说,意境的严密定义可能是难以言传的,而过渡性的定义则是有益的。文本分析的目的主要在作品本身,只要把作品本身的奥秘说透了,对意境定义的深化有极大的好处。从逻辑方法来说,定义往往用的是归纳法,归纳的要求是周延,但不要说内涵,就是外延也是无限的,人的经验总是有限的,故归纳注定是不可能完全周延的。归纳的内涵不周延性,只有在具体分析的层次积累中逐步减少,但永远也不可能完全穷尽。正是因为这样,具体分析文本,特别是有效的具体分析,往往能增加定义的内涵,这就意味着对固有定义有所突破。从这样的具体分析中,我们不难得出意境的特点:以意象群落为主体,以潜在的意脉贯穿首尾,以其意在言外的含蓄性构成整体性和谐。如果我们一开头就纠缠于意境的定义,肯定很难揭示出其言外之意的含蓄乃是由于其由意象群落构成。意象的特点是把情感隐含在有机的物象群落中,故其抒情乃是一种间接抒情。一旦如贾岛这样最后把情感直接讲出来,就不是间接抒情,而是直接抒情了,其意境就被破坏了。意境的内涵是中国古典诗论(包括诗话、词话等)所没有概括完全的范畴,这就要求我们通过对文本的具体分析作原创性概括。
意境的研究至今鲜有突破,其原因乃在从已经被古人概括出来的概念进行演绎,而演绎法是不能产生新知识的。如果从文本直接进行概括,就不难看出,意境艺术并不是中国古典诗歌的全部,而是一部分,这部分大抵就是近体诗。与这一部分艺术风格不尽相同的是古体诗,也就是在严羽看来比唐诗还要高一筹的诗骚汉魏古诗。这类诗不是以描绘式的间接抒情为主,而是以直接抒情为主。突出的代表当为《离骚》《九章》等,至《古诗十九首》则成为体制,例如“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曹操那首很有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不但没有写景的地位,意境根本谈不上,完全以直接抒情取胜。间接抒情过度依赖情景交融,造成了齐梁宫体诗的腐败。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的价值就在于恢复了直接抒情的地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里动人的恰恰是什么景物都看不见。这种直接抒情的歌行体,在唐诗中同样产生了不朽的艺术经典:李白的“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白居易的“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经惘然”。这些都不以意象群落中隐含微妙的情感为务,而是以情感的极端率意为特点。从这个意义上说,梅圣俞说“诗家虽率意而造语亦难”,但把“率意”和写景的“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联系在一起,是自相矛盾的。“率意”就是强烈的感情,在逻辑上不是以“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朦胧为优长。严羽所赞赏的“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只是唐诗间接抒情的近体诗的特点。歌行体的直接抒情,不是以描绘客体来寄托主体的情志的,正是因为这样,谈不上什么“难见之景如在目前”,其不尽之意也不用放在言外,而是直接倾泻出来,所以基本上是不讲意境的。这种直接抒情的艺术,不但为严羽忽略了,而且在很长一个时期里为诗话词话家所遗忘,直到17世纪,贺裳和吴乔才对这种诗艺传统作出“无理而妙”“痴而入妙”的理论总结。原本这是中国诗学乃至世界诗学的一大突破,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受到重视,甚至王国维这样的智者在营造他的“境界说”时都忽略了,他把意境当作中国古典诗艺的全部。直接抒情的“无理而妙”“痴而入妙”长期被忽略,可能因为近体诗以隐性的意境为主流,近体的规格化导致创作规格化,难度降低,普及程度提高,故诗话词话大抵以近体为例。显性的无理而妙的古风、歌行等因为没有现成的规格,为之者较少,成就略逊,故不太受重视,直到17世纪才有理论的自觉,比意境之说(如果从王昌龄[698—757]的《诗格》算起)晚了近一千年。就是“无理而妙”的直接抒情,往往也多少与现场的景观有所依傍,带有一点潜隐的色彩,这在古典诗话中属于“物理”,而不是“情”理。相比起来,西方玄学派和浪漫主义诗歌的直接抒情要淋漓得多,景观不过是他们的激发点,目的就是让自我占据前景,雪莱的《西风歌》可为典型。其命意就很干脆,西风就和“我”一样,“我”就像西风一样雄强,最后自我悍然站到前列:
Be through my lips to unawaken’d earth
The trumpet of a prophecy!O Wind,
If winter comes,can spring be far behind?
西风通过“我”的嘴唇向沉睡的世界吹响预言的号角: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这样的诗歌与中国意境诗歌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不是隐藏于意象群落之中作间接的抒情,不是以含蓄蕴藉为务,而是超出意象群落,以抒情主人公的身份毫不含糊地直接表白。
[1] 此则佳话,五代何光远《鉴诫录》等书,转辗抄录,又见于宋阮阅《诗话总龟》前集卷十一引录《唐宋遗史》、黄朝英《缃素杂记》、计有功(1126年前后在世)《唐诗纪事》卷四十、黄彻《石溪诗话》卷四、元辛文房《唐才子传》卷五,文字有增减,本事则同。
[2] 朱光潜:《朱光潜美学文集》(二),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版,第298页。
[3] 参见孙绍振:《文学创作论》,海峡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270页。
[4] [明]胡应麟:《诗薮》内编卷四。
[5] 《唐诗鉴赏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年版,第962页。
[6] 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下),浙江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58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