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前人对强调的界定

前贤对“强调”的研究成果不少，但是对“强调”到底是什么，大家众说纷纭，没有人就这一问题进行专门论述。本节尝试从已有的研究成果中，从专家、学者零散的论述中，抽析、归纳出他们对“强调”这一概念的看法。因为涉及不同的研究流派，各种观点之间难以归类和整合，我们大致按照国内与国外、时间先后两个顺序进行总结。

一、国内学者的观点

国内学者早期的观点认为“强调”是修辞的研究对象。志娃（1959）认为“强调”是一种修辞现象。梅华（1983）也提出“强调”应单独列为一种修辞格。朱品凡（1999）持类似的看法，他认为，“强调”是一种修辞手段，在实际的语言运用当中，人们为了突出句中某个部分，或者说要使读者对所要表达意思中的某个部分产生强烈的印象，而加强这一特定部分的表现力，以使它显得比其他部分更重要。

后来也有一些学者从信息、语势、功能、语义、语用、主观性等不同的侧面认识“强调”。比如：

张绍杰（1986）认为，“强调”在组织信息以达到有效交流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李宇明（2000）在研究量范畴时提出，“强调”是语势的一种重要表现，语势指说话人的情感在语言中的反映。

张清源（1998）认为，“强调”是一种重要的语用功能，即凸显某个语义或增加某个语义强度。张辉松（2005a）也认为“强调”是语言的众多功能之一，它有突出语义、增强语气的功能。

余国良（2005）认为，要给“强调”表达法下个确切的定义很困难，但是可以肯定，“强调”是一个语义上的概念。

石毓智（2005）认为，“强调”指强化性质的程度或者事件的真实性。“强调”用在形容词短语之前表示程度高，用在动词之前则强调事件发生的真实性。比如，用作强调标记的“是”完全失去了动词性，不做句子的主要成分，去掉后原句子仍然成立。

刘丹青（2006）认为，“强调”是说话人的一种信息处理方式，就是用某种语言手段（形态、虚词、语序、韵律等）对某一语言片段加以突出，以使听话人特别注意到这部分信息。

袁从润（2007）认为，“强调”是个语用概念，它是指说话人在交际时把需要突出表达的意念（主观的愿望、目的、看法等重要信息）通过语言的非常规表达传递给受话人，给受话人以超一般的心理刺激，从而获得特别的表达效果。

鲁莹（2011）认为，强调现象是言者主观性的典型表现，强调的本质属性是言者的主观性，强调范畴是一个主观范畴。[1]

二、国外学者的观点

前文我们已提及的Muraoka（1969）的Emphasis in Biblical Hebrew一书是比较早地对“强调”进行界定的论著，作者认为“强调”是说话人或写作者深层意识里对特别感兴趣的或者专注的某个对象（事或人）、行为、状态、完整表述的情景的语言表达。

Werth（1984）则认为“强调”是保证话语中的信息连接的一种手段。

Waltke ＆ O’Connor（1990）认为，“强调”是通过重音产生意义的区别，或者说是产生意义区别的一种韵律特征（语音的、形态的、句法的最突出的部分）。[2]该定义可以说是被学界比较普遍采用的一个，常常与“重音”相混淆。[3]

也有学者把强调纳入焦点的研究范围，比如Johnston（1991）认为“强调”是有标记的焦点。玛丽安娜·黛安娜（2002）认为“强调”主要是一种词义概念，它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包括特殊的重音和语调方式、词汇的选择、语法标记的选择等等。

哈杜默德·布斯曼（2003）则认为，“强调”一般情况下指通过不同的语言手段，如韵律特征、选词或词序来强调某种交际意图。[4]

更有一些学者从写作视角来看“强调”，如Leech ＆ Svartvik（2002）、Brooks ＆ Warren（1952）、Kane（1983）、Greenbaum ＆ Nelson（2002）都认为“强调”是交际、写作过程中的概念。

三、简评

关于“强调”，以上说法意见不一，国内外涉及“强调”的研究都有，学者的学术背景也不甚相同，定义肯定有交叉之处，比如把“强调”看作“信息”与“焦点”，“语势”与“强化”等。但是以上的定义很难再进行合并，因为他们的视角不同，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也都不尽相同。汉语学界对这个问题专门进行探讨的很少，学者们大都在文章中不予以明确地解释就直接使用“强调”这个概念，或者对“强调”只进行简单释义而不展开说明，这都造成了评述和研究的困难。[5]但是从学者们对“强调”的界定中，我们可以初步归纳出“强调”与哪些现象有关，即与语义、语用、主观性、信息、焦点、语势、功能、篇章连接、修辞、交际等等有关。这些不同的定义一方面说明强调现象的复杂，另一方面也说明单纯从某一方面对“强调”进行界定的难度很高。虽然如此，这些已有的成果还是为我们后文的研究奠定了基础。我们可以根据语法研究的目的，在前人的成果基础上对“强调”进行重新审视。

[1] 鲁莹《现代汉语话语强调范畴构建与研究》，《语言文字应用》，2012年第1期，第141页。

[2] 转引自Johnston，Edgar O.（1991）Syntax and emphasis in Deuteronomy. Annenberg research Institute，formerly Dropsie College．PHD.125-127．

[3] 强调与重音的关系，我们后文在界定“强调”时会涉及。我们的观点是：句内强调一定会有重音的转移。

[4] 该词典还提到“强调”（emphasis）的第二种解释：用在修辞性的转义上，是提喻（synekdoche）的一种特殊用法，即词在语义上的简练运用。

[5] 笔者在此仅罗列这些关于“强调”的说法，后文还会就一些说法进行详细论述。目的是想说明“强调”这一问题的复杂性以及研究的分歧。同时在此感谢张伯江先生在笔者开题时对此问题给出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