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用左手按住左边的太阳穴，然后有节奏的敲击三下。

神经信号沿着长长的轴突和突触，一个细胞又一个细胞的逐级向上传导，直到汇入大脑这个神经中枢。

荒坂工业的脑机接口再读取大脑皮质层的反应，解读出它能够识别的信号。

左手按住左边的太阳穴，三次敲击，这个命令能够唤醒荒坂脑机接口的小野-仙台图形交互插件。虽然外人看不到，但在约翰·铎尔的视野里，前方凭空浮现出了一个浏览器。

以UI设计的角度来说，这东西做的还不错，和一般人在电脑上的用的同类软件差不多。区别在于，这个图形交互界面是专门针对湿件植入者优化的，没有那么多适合鼠标和键盘使用者的按钮和输入框。你的注意力转移向哪里，哪儿就会自动放大，并列出相关联想信息。

这浏览器是半透明的，虽然浮在正前方，但不至于完全遮挡住背后的动静。约翰现在就依然能透过它看到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以及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

他左右看了看，觉得还是找个地方先适应一下比较好。免得路上分心，出了洋相。

这里离梅罗纹加的诊所不远，招待外国人的饭店也不少。约翰看中了一家大排档风格的牛排馆，用餐的区域高出地面半层，三面没有墙壁遮挡，视线良好。他走进去，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好。

由于胃口不好，他叫了份奶昔就开始继续研究脑机接口的运用。

通过小野-仙台图形界面，他开始直接用脑机接口上网浏览。一开始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用旧了也就适应了。这个图形界面的兼容性很强，几乎所有的主流网站都能正确的识别。只有少数特别古老的网页使用的落伍代码它识别不了，打开了就是一幅幅光怪陆离的后现代抽象画。

黑色星期四，他打开一个搜索引擎网站后，直接在脑子里默念这个词。

脑机接口正确的读出了这个念头，把它转化为文字，输入到搜索栏里。然后再跟着一个念头，搜索引擎把返回的搜索结果以图像方式陈列出来。

黑色星期四。（消歧义）

在基维百科上，这个词返回了两个含义，1929年黑色星期四和2025年黑色星期四。

前一个词条的含义不用看百科约翰也知道，1929年黑色星期四标志着大萧条的开始。从这一天开始，道琼斯工业指数在三十二个月内暴跌了百分之八十七点四。由此引发的经济危机撼动了全球，直接导致德国和日本走上法西斯道路，并引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那2025年黑色星期四又指的是什么？

他略微动念，又一个页面就弹了出来。

2025年黑色星期四，是指2025年十月三十日，世界金融市场突然崩溃事件。一般认为，零伯爵是这次经济危机的始作俑者。

约翰·铎尔大为惊讶，念头微动，飞快的浏览之后的内容。

……2023年，纯线上加密货币交易平台获得美国金融监管当局的认可，被视为和传统银行同等地位的金融实体。

……零伯爵名下有一家注册在美国的加密货币交易平台，也凭借这个机会获得了美国银行间市场的交易席位。FBI曾试图调查伯爵的真实身份，但后者是通过开设的离岸基金代持的交易平台股份，他的真名实姓依然无人得知。

……根据联邦法律，在美国开设的银行有权加入当地的联邦储备分行。据此，零伯爵的加密货币交易平台于2024年初，正式成为克利夫兰联储的股东之一。

……2025年10月30日，美联储议息日。为了抑制日益攀升的核心耐用品通胀，以及清理金融市场不断积累的泡沫，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决定在这一天一次性加息五十个基点，多年来首次将利率升至正值。

……由于美联储的性质，它不能直接以行政命令的方式规定美国的银行金融机构采取何种基准利率，只能在银行间市场进行公开操作来调节利率。据信，零伯爵正好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他作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加密货币持有者和交易平台实控人，在银行间市场大量抛售美元打压利率，和美联储对着干。

……又由于美联储早已淘汰真人操盘手，而采用自动化高频交易程序进行公开市场操作。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自动交易程序判断抬高利率的目标没有达成，于是采取更为激进的手法将市面上的廉价资金一扫而空。

看到这里，约翰还是觉得非常困惑，不明白零伯爵在搞什么鬼。他脑子里刚涌出来“接下来怎么样了”的想法，脑机接口就迅速识别。浏览器飞快的向下拉，略过大段大段的专业术语，以及讲解零伯爵操盘的具体手法和所使用的衍生工具的部分。

……表面上看，零伯爵疯狂的举动似乎失败了。他有再多资本也没法对抗有印钞权的美联储，一番操作下来，他不但损失惨重，而且也没能阻止美联储抬升利率的操作。

……但实际上，这正是他的目的。美联储的自动化高频交易程序吃掉了银行间市场所有的廉价资金，在短时间内把银行隔夜利率推高到了超过众人想象的地步。

……2025年10月30日这一天并不是一个随意的日子，而是零伯爵精心挑选的决战日。这一天，欧洲联盟正因为庆祝其宪法日而进行休市。法兰克福，罗马，巴黎等众多交易中心关闭，市场流动性大减，一点儿小的波动都可以被成倍的放大。

……这一天还恰好是美股三合一日，多个重要的美股期货和期权在这一天到期。零伯爵和他的同伙乘机疯狂的做空股市，由于市场低流动性和隔夜利率被大幅推高，这一出其不意的突然袭击大获全胜。

……众多投行和基金部署的新一代自动化高频交易程序从未遇到过市场基础利率为正的情况，它们的价值判断函数在这是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疯狂的抛出股票止损，进一步助长了暴跌的力度。

……短短一个半小时，美股三级熔断，全天交易停止。所有财经类媒体被史上空前的超级大跌刷屏。

……零伯爵在银行间市场损失的资本，全部被他做空美股期权和差价合约的巨额收益所覆盖。而由此造成的冲击横扫全球金融市场，直接引发了长达一年半的全球性萧条。

……自此之后，零伯爵也被称为单枪匹马击败美联储的人。

……而为了阻止类似的黑天鹅事件再次发生，世界各国立法禁止了加密货币通过银行间市场交易的渠道。但这不足以完全根除加密货币存在的土壤，毕竟对一种不受监管，分布式记账的货币的需求是客观存在的。遭到立法打压后，加密货币的交易只不过转入地下而已……

约翰·铎尔一目十行的扫完基维百科上关于黑色星期四的介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良久无语。桌子上的奶昔里冰块早都化了。

妙极了，简直不能更妙了。约翰心想，一个击败了美联储的人，竟然有可能是造成自己失忆，差点躺在医院里变成植物人的罪魁祸首。还有比这更刺激的经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