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早夭的天使（三）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代的女人都是一样的苦命，我听我婆婆说过她生孩子的事情，我婆婆比我妈妈小十二岁，可是她说她生孩子的时候也是没有去医院，生孩子那天我公公去了亲戚家，走之前我婆婆跟他说自己快要生了，让他吃完饭就赶紧回家，可能年轻的男人都不懂得心疼女人吧。我公公到亲戚家之后，吃饭就开始喝酒，竟然还喝醉了。

中午的时候我婆婆就开始肚子疼，那时候是生我家小叔，也是第二胎，我家小叔是二月份的生日，天也是挺冷的，我婆婆一个人在家就把我小叔给生下来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孩子是直接生到地上的，等到她回过劲来去抱孩子的时候，孩子冻的身上就发紫了。

当然我婆婆跟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因为我生孩子怕出事情选择了刨腹产，可能她也是心疼对花钱了吧，只是她不知道我小时候得过股骨头坏死，虽然后来治好了，但是我左腿的股骨头已经是直的了，别人轻松能做的盘腿坐，我根本就做不来，选择刨腹产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怕骨缝开不了，孩子大人都遭罪。可是我婆婆不知道，她只知道我生孩子花了大价钱，所以她就反复的跟我讲她生孩子的事情，可能因为她跟我讲的次数太多了，又或者是她跟我讲的时候带着目的，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心疼她的，可是后来慢慢的她再跟我讲，我就觉着很是不耐烦，甚至是厌恶了，那种感觉我妈妈跟我讲她的事情的时候是没有的，也可能是因为我妈妈跟我讲她生孩子的事情只讲了唯一的一次吧，又或者因为一个是妈妈，一个不是妈妈吧。

可可姐姐的从小都是很好的，很少生病，人又聪明有听话，一岁多会走路的时候都是自己玩耍，不闹人，天使一般。

可可姐姐一岁多的那年夏天，我们家依旧穷的叮当响，妈妈养了几只羊，因为自己奶水不够，就想着挤点羊奶给孩子们补补身体，那个几头养还是我们家姥爷给我妈妈弄来的，我妈妈跟养孩子似的养的特别仔细，也没有圈养起来，就让它们在院子里头溜达来溜达去，那天晚上，天很好，那个时候村里还没有通电，为了省点晚上不点灯省点煤油钱，妈妈都是在太阳下山之前就开始做饭的，那个时候大姐已经四岁多了，自己满村里头跑着玩，现在想想，那个年代的人虽然穷的吃不上饭，但是那个年代的人没有什么坏心眼，满大街跑的都是孩子，也没见谁家丢过孩子，那跟现在似的，恨不得孩子拴在裤腰带上，还是又丢孩子的。

因为天不黑，妈妈就让可可姐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玩耍，她忙忙碌碌的蒸馒头，做饭，那个时候的馒头还都是窝窝头，因为吃饭的人多，隔一天就得蒸一次，那跟现在似的，出门就可以买到馒头，妈妈说她忙的满头大汗，忘记了院子里额可可姐姐，谁知道她一个人跑到了羊群里头，被一只羊踩了一下，可能是踩的太疼了，可可姐姐发出了凄厉的哭声，因为那哭声太吓人，羊群受惊了，躁动起来，不同的羊蹄子不断的踩在可可姐姐的身上，孩子的哭声瞬间就哑了，妈妈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等跑到可可姐姐身边的时候，可可姐姐满脸满身的血，我妈两手都是玉米面，抱着孩子不管不顾的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救命，那时候村里人住的挺多的，家家户户都有人，而且又是做晚饭的时候，听到妈妈的救命声，都奔了出来，后来我妈妈回忆，那天的人挺多的，围着孩子，拿水的拿水，拿毛巾的拿毛巾，拿衣服的拿衣服，因为妈妈被吓的手脚发抖，最后隔壁的三奶奶直接抱过可可姐姐就给可可姐姐擦洗起来，擦洗干净之后发现可可姐姐的额头上应该是羊蹄子踩着了，破了一块，倒是伤的不深，养养应该不会留疤，看着洗干净的可可姐姐，没有受太大的伤，妈妈慢慢的也就回过神来了，大家也看孩子没什么问题，慢慢的也就散去了，除了村里的医生蹲在地上给孩子包扎外还有就是抱着可可姐姐的三奶奶没有离开。

可可姐姐那么凄厉的哭喊声，妈妈那么大救命声，都没有惊动到爷爷奶奶，他们在家吗？是的，他们都在家，而且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隔了好几家的院子都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可是我那爷爷奶奶都愣是没有听见，也没有出来，那天妈妈惊魂未定的抱着睡着的可可姐姐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厨房里的窝窝头还是弄了一半扔在那里，面都已经凉了，火也灭了，黑咕隆咚的，妈妈抱着可可姐姐站在院子里无声的哭泣着。爷爷奶奶的屋里早就亮起了煤油灯。

那天的爷爷奶奶没有骂妈妈浪费煤油，可能也是担心妈妈跟他们闹吧，毕竟孩子受伤了，他们俩都不忙，但凡有一个人照顾可可姐姐，可可姐姐也不至于受伤成那个样子。

当天晚上，可可姐姐就开始发高烧，妈妈一夜没睡，第二天就去了村医那里，那医生说应该是吓着了，让我妈妈找人给可可姐姐叫叫看，不知道别的地方是怎么弄的，我们那儿，小孩子被吓着了，会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在孩子被吓着地方反反复复的叫着孩子的小名，说是孩子被吓掉了魂，趁着黄昏喊她回来。

给可可姐姐叫魂的是我那裹着小脚的大奶奶，她颤颤巍巍的走到我们家院子里，问我妈孩子吓着多长时间了，那个时候距离可可姐姐被吓着已经过去了将近24个小时了，我那大奶奶指着我妈的鼻子就骂：你是不是傻呀？孩子吓着了，要当时就叫的，这都一天一夜了，魂都被吓跑了，叫不叫的回来还不好说呀？

我妈当时就被吓傻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大奶奶的身后，大奶奶点亮手里的白色灯笼，在可可姐姐被吓着的地方，转了好几圈，颤颤巍巍的边走边喊：可可儿呀，好孩子，听到奶奶的声音，就跟着奶奶走，奶奶带着你回家找妈妈呀》可可儿呀，乖乖儿呀，别害怕呀，奶奶来接你了，你要是听到奶奶的声音就跟着奶奶回家呀，可可儿呀，奶奶的乖孙子呀，你妈妈在等你回家呢？别害怕，跟着奶奶的灯走，奶奶带你回家找妈妈。

妈妈说我大奶奶打折灯笼在那里喊了有十几分钟，然后提着灯笼就上屋里去了，这期间，我妈抱着可可姐姐一直跟着我大奶奶，她走妈妈就走，她停妈妈就停，直到我大奶奶让她把熟睡的可可姐姐放在床上，我妈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下了。

但是我大奶奶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妈瞬间又害怕起来，我大奶奶说：云呀，我妈妈叫云。

她说：云呀，孩子的情况真的不太好，今天晚上你好好看着别睡觉，要是有什么情况明天一早起来就带孩子去大医院，别熬着。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