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程:陕西省公路局建局100周年纪念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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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只有情难尽——记陕西省公路局局长袁雪戡

丁 晨

童年的梦,为青年插上成材的翅膀;青年的梦,为人生指明成功的航向。一位四川汉子,为圆一个梦,一生矻矻以求……

——题记

1941年12月25日,晨钟刚刚敲响,四川省离成都50多公里的简阳市龙云乡袁令成的家里,出生了一个男婴。由于这个男婴呱呱坠地之时,正是日寇的铁蹄蹂躏、践踏华夏大地的隆冬季节,父辈企盼这个袁门长子的降生,能给袁家带来好运,渴望国家早日驱逐日寇,恢复安宁,因而给他起名字叫袁雪戡。

简阳市龙云乡有一条汇入长江支流沱江的绛溪河穿乡而过。简阳,唐代称简州。据说唐宣宗大中八年(854)担任简州刺史的雍陶,出游到城外绛溪河一个叫“情尽桥”的桥头时,对“情尽桥”的桥名很不以为然,于是当即命笔写了首《题情尽桥》七绝诗:

从来只有情难尽,何事名为情尽桥。

自此改名为折柳,任他离恨一条条。

沧海桑田,岁月悠悠。如今绛溪河上的“情尽桥”早已荡然无存,历史的遗迹也无从寻觅。但是,喝绛溪河水长大的袁雪戡,孩提时代经常在绛溪河戏水、玩耍时,就已能背诵《题情尽桥》这首诗了。每当夏秋时节,大雨滂沱,河水泛滥,绛溪河上的小桥被淹没、冲毁,使行人过河受阻,甚至有的人被水冲走、淹死。这一幕幕惨象,在袁雪戡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上高二时,袁雪戡在一篇《桥》的作文里,以一个中学生的眼光描述了这一景象并发出呼唤:有朝一日有位工程师设计、研制一种大桥,能不怕河水泛滥,使家乡人民免遭洪水之害。他把雍陶的《题情尽桥》诗改了几个字,作为作文的结尾:

从来只有情难尽,情尽桥上情未了。

自此谁来建大桥,任他河水多咆哮。

语文教师很赞赏《桥》这篇作文,作为范文在全班朗读。可是,袁雪戡的家长、老师、亲友、同学以及他本人,怎么也没想到一首唐诗、一篇作文,竟和他以后的职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18岁的袁雪戡填报大学志愿时,和谁也没商量,报考了成都工学院“桥梁与隧道”专业。生活和命运并没有捉弄这位小镇上的年轻人,他如愿以偿,1959年9月,带着童年的梦和对家乡的“难尽”之情,离开小镇赴成都工学院学习。他决心在这所高等学府里打下坚实的基础,去圆建大桥的梦。这一选择,使他从弱冠之年到而立之年,从不惑之年到天命之年漫长的36个春秋中,始终没有和公路桥梁分离。

翻开袁雪戡的干部履历表,可以看出,他并没有那种大起大落的坎坷经历和跌宕曲折的传奇故事。他的历史,就像他的为人和性格一样平淡而厚实、透亮而沉稳。他是典型的“三门”干部:1959年离开家门进成都工学院大学大门后转入重庆交通学院,1963年大学毕业进西安公路研究所机关门。22岁的袁雪戡离开家乡“天府之国”成都平原,踌躇满志地来到比四川获“天府之国”称谓早半个多世纪、远在战国中期就以“天府之国”扬名于世的陕西关中平原西安市。

西安,中国文化最悠久、建都时间最长的古都,不仅有广袤、浓郁的历史文化氛围,而且有实力雄厚的科技教育优势。这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沃土赋予年轻的袁雪戡聪慧和睿智;钟灵毓秀、英才荟萃的西安公路研究所,使初出茅庐的袁雪戡如鱼得水、得心应手地施展才华。他一开始就视公路桥梁为生命,自觉奉献,矻矻追求,在西安公路研究所一干就是27年。

1984年以前,他在西安公路研究所历任技术员、工程师、研究室副主任、主任职务。一直从事公路桥梁结构主要是拱桥的结构、设计理论、施工工艺的研究和开发工作。无论是在鼓励攀登科技高峰的顺境,还是“文革”干扰的逆境,他都孜孜不倦地搞好科研工作,并取得赫赫成果。

刚出大学门的袁雪戡,在导师杨大慰教授带领下参加了“轻型桥台圬工拱桥”研究工作。他深入调查,主持设计、撰写报告,干得很出色,成为课题的主要参加人。在课题接近完成时,“文革”开始了。1966年末,他以身高1.77米的个头,簇拥着杨教授,挤上红卫兵串联的火车去四川、湖南等地调研。1968年寒秋,正是苏南武斗最激烈之时,他一人到江苏考察拱桥。

一天他信步来到长江边的常熟港口,江面上船只寥寥,呈现一片萧瑟景象。突然他看到一条帆船从东往西逆水逆风行驶,他凝视着这条小船思索:人们不是常说,帆船逆水逆风行驶是不可能的吗?可这条帆船硬是沿着“之”字形,缓慢、艰难地向目的地驶去直到从他的视线消失。眼前的“逆水逆风行船图”和他曾看到的沱江拉船的纤夫景象一样,使这位27岁的小伙子心情难以平静,他既沉重又兴奋。至今他还认为此景对他的启迪是深刻、长久难忘的:无论什么环境都应当时刻记住自己的目标并为之实现而去创造和奋斗。这也一直激励他一心一意搞好科研工作。

1971年,他作为主要研究人员到安康参加紫阳任河桥施工,在当时困难的条件下完成了陕西第一座跨径双曲拱桥无支架吊装,使传统的拱桥施工工艺有重大突破,他本人也得到锻炼和提高。施工单位铁道兵二师九团给他记三等功。

杨大慰教授和他研究的“轻型桥台圬工拱桥”以设计拱桥桥台新理论和新的验算拱圈方法,被交通部作为技术革新重点项目,在全国推广。1976年人民交通出版社出版《轻型桥台圬工拱桥》专著。1978年获陕西省、交通部及全国科学大会重大成果奖。

20世纪80年代国内用无支架施工的大跨径拱挢很多,而经典方法无法对复杂条件的拱空间稳定求解。针对这一难题,他主持进行拱的稳定性研究。开发了含横隔板的开口薄壁截面结构的稳定性有限分析方法,编制了强度与稳定的通用计算程序。撰写的论文《含横隔板的开口薄壁结构稳定性有限元分析法》1986年选入在东京召开的国际计算力学学会论文集。这一方法和计算程序,达到国内先进水平。研究成果1986年获陕西省二等科技进步奖。其间,他还承担了交通部科研项目——特大跨半刚性骨架混凝土拱桥施工稳定分析及控制技术的研究。研究成果1990年已被四川宜宾南门金沙江桥工程中采用。本题开发的稳定计算程序(XYJ)1988年获首届全国工程设计软件铜牌奖。

1984年6月至1990年他担任研究所所长职务,带领全所科研人员积极进行科技改革,在促进科研工作上新水平,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方面,打开了新局面。“七五”期间全所取得国际先进水平的成果6项。全所承担国家“七五”重点科技攻关项目5项,是全国省级交通科研所中唯一的攻关项目主要承担单位。荣获交通部“七五”科技攻关项目一等奖一个,三等奖三个,同时还形成了年产值100万元以上的中试开发能力,成为收费、监控、仪器的研制基地。1990年经交通部批准该所成立“交通科学研究西安公路仪器设备开发中心”。袁雪戡本人1988年被评为陕西省交通系统先进科技工作者,1991年被交通部授予“‘七五’科技攻关有突出贡献的管理人员”称号。

1990年12月,49岁的袁雪戡出任陕西省公路局局长。搞了27年科研和技术管理工作,要担任有3万多职工、养管3万多公里公路的一省公路局局长,一下使他觉得很不适应。他说:自己是一名科研人员,对“长”字不太感兴趣,要丢下视如生命的公路桥梁研究工作,一时心里还难以平衡和承受。但他毕竟是一位共产党员,经过缜密思考,他走马上任了。他受命于“七五”计划已经结束,“八五”蓝图正待实施的关键时刻。陕西省委、省政府和交通厅要求公路交通在现有基础上,高起点、超常规发展,经过“八五”“九五”的努力,要使陕西公路交通由滞后转为基本适应。巨大的压力、繁重的任务摆在这位新上任的局长面前。

有人问新上任的袁局长:“人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准备怎样‘放火’?”他不假思索而诙谐地说:“平稳过渡,不放火烧人。”从这一回答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和风格,他不是那种大轰大嗡的人。几乎和袁雪戡同时上任的陕西省公路局党委书记岳培生,是一位曾任西藏某军分区政委的师级干部。他办事果断、综合协调能力强,和袁雪戡的精通业务、办事沉稳,优势互补,珠联璧合,是一对配合默契的搭档。他们两人带领、团结局党政班子人马,参加、组织实施了“八五”计划的全过程。

作为科技工作者,他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他既善于用语言,更善于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他常常深入各公路总段和局直属单位调查研究,熟悉情况。几年来,他几乎每年都要把陕西的10个总段跑一遍,有人统计他一年至少要跑两万公里公路。经过不断摸索,他摆顺了关系,理清了思路,确定“狠抓养建管,快上新台阶”的目标,在1993年一年一度的全省公路养建管工作会议上,对在全省公路系统开展了7年的“一建二杯三优四好”竞赛活动进行了全面认真的总结,根据现行养建管体制,简化为:优良路总段、优良路县段、全优道班的“三优”和“好路杯”竞赛活动,把优良路县段扩大到总段,开展了评选和学习“双十佳”(十佳道班和十佳养路工)活动。对各总段实行以质量为中心的目标管理,对局直属单位和局机关各处室实行全面工作目标责任管理。在交通厅和上级领导下,陕西“八五”时期公路事业,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全省公路发展最快、最好的时期之一。

陕西以往一些公路工程老是因种种原因,不能按期完成。他上任后在交通厅领导下,对重点工程实行项目管理,狠抓了一大批与陕西区域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关系密切的重点工程进度和质量,完成了一大批进度快、成本低、质量好的重点工程。公路里程稳步增长达到39000多公里,比“七五”末净增1515公里,公路路况大为改善,并创造了一批全国、全省公路桥梁之最。

经过调查研究,他得出结论并告诫公路职工:陕西是一个穷省,要发展公路,除了必须要建设一大批高速公路和重点工程外,一定要克服“重建轻养、轻管”倾向,管好、养好现有公路,要主动在各级政府支持下,加强路政管理,大胆采用新技术,推广新经验,精修细养,确保全省3万多公里公路平整完好、安全畅通。陕西最早在公路养护中开展美化路、达标路活动,为GBM工程提供了雏形。交通部总结了这些经验,提出GBM工程,1992年陕西开始实施GBM工程并与文明路建设结合起来,建成了全省最长的西安—延安350多公里文明路,使通往革命圣地延安的公路路况好、路容美、行车畅、效益高。袁雪戡还撰写论文及时对实施GBM工程进行总结和分析。记者查阅交通部统计资料发现,在他上任的几年间,陕西干线公路的好路率和养护综合值,在全国的位次比“七五”末上升7位和5位,由原来的中下水平,一跃到全国的前10名。

为缓解陕西公路发展资金紧缺的矛盾,他写文章、作报告呼吁,陕西是既无沿海沿江之便、又无沿边口岸之利的内陆省份,一般公路引进外资比较困难,当务之急是要解放思想,理清思路,扩大集资、贷款修路渠道。他提出由省公路局担保,支持各地市公路部门向银行贷款修路。1995年全省批准的收费路桥已发展到近30个(不含高等级公路),贷款总额3亿多元,全年收费近6000万元。

当了省公路局长的袁雪戡,始终没有忘掉科研工作。他主持的《近十年我国公路桥梁技术的发展及未来趋势》课题1991年底完成。1993年10月22日在福建漳州举行的首次“两岸公路技术研讨会”上,他代表陕西公路学会宣读了这篇论文,受到与会大陆百余名公路专家和5名台湾学者的好评和赞誉,被会议称作“是一篇有质量、有见地的学术报告”。由他主持与西安公路交通大学合作的交通部科研课题《山区公路水毁防治研究》在陕西商洛地区实施,取得明显成果,近期即将全部完成。他发表的《陕西公路的过去、现状与未来》论文对陕西的公路发展有很好的参考和借鉴意义。

从科技带头人到省公路局长,他坚持运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观点教育职工,指导实践,依靠科技进步,做好科技兴路工作。在他和局领导的倡导主持下与有关部门合作,近几年来完成了公路交通信息系统、路面管理系统、推广加筋土挡墙技术、RCC研究、典型路面结构研究、农村公路发展战略研究、多种公路微机数据库的建立与发展等项目,解决了养、建、管方面的一些难题。他说,陕西不仅是科技大省,而且在公路交通方面仍拥有科技优势,在这方面,我们的潜力远没有挖够,大文章还没有做好。

由于他在公路科研方面成绩突出,1978年由技术员直接晋升为工程师, 1987年评为高级工程师,1989年评为教授级高工,1992年享受有突出贡献专家津贴,1995年3月西安公路交通大学聘请他为兼职教授,同时,他还担任陕西公路学会副理事长兼副秘书长一职。

袁雪戡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一子一女。妻子金泰丽是大学同学、同乡,时任西安公路研究所研究室副主任,她也是一位学有成就的高工。夫妻俩在工作上互相支持,比翼齐飞。

袁雪戡有个妹妹,1992年由四川家乡来西安治病,由于心脏病突发于10月14日病故。偏巧10月15日他要参加养建工作会议,于是他顾不得安排妹妹的后事,含泪悲痛而去。作为长兄他觉得对不住妹妹,每谈起此事,他的眼眶都要湿润。

“无情未必真豪杰。”他爱他的亲人、妻儿、朋友和同事。他有很多朋友:学友、棋友、书友、球友……既有相互切磋的同仁、同辈,也有不同文化层次、不同身份的忘年交。他还是中学、大学校友联谊活动的发起人。他说,一个人亲情、爱情、友情不能互相替代,一个也少不了。

作为局长,他有学者的风度,不卑不亢,有条不紊;作为学者,他有战士的气质,吃苦耐劳,一往无前。有人说他不会发火发脾气。他笑着说,难道训斥人、骂人就是领导的本事?当领导要靠科学决策、民主管理,靠一套科学、完备的管理制度。人们发现他总是面带微笑,思维敏捷,精神矍铄,忙忙碌碌,好像浑身有一股使不完的劲。殊不知这位身高1.77米、体重77公斤魁梧、潇洒的男子汉,肝功化验有3个“+”号,又被判为隐性冠心病。医生让他经常治疗、休息,可他把化验单往兜里一揣,照样东奔西跑。

他一生就在两个单位,他在哪个单位就把宽松、和谐和活泼的氛围带到哪里。他在公路研究所任第三任所长,班子团结,政通人和。当省公路局长,他支持副手大胆工作,广泛听取各种意见,局领导班子团结协作,互相补台。他对上级下级一样真诚、热忱。他关心职工生活,为职工办实事,使公路局职工的办公、生活、文化娱乐条件逐渐改善。

他工作起来很投入、很玩命,闲暇之余也有广泛的兴趣。爱好体育活动自曰“够格的球迷”;高品位的演出要去,自曰“附庸风雅”;动时或歌或舞,静时在“黑白世界”长考冥思;好读书自称“广为涉猎、不求甚解”;常激情山水,自个说是得了职业病。这也从一个侧面显露了他的文化素养和人格魅力。

在回顾他大半辈子人生时,这位年过半百的四川汉子,十分感谢三秦父老对他的哺育。西安公路研究所用27年把一个普通大学生造就成一个科技专家,陕西3万多公路职工又用四五年时间,把一个科技专家铸就为一个省公路部门的领导者。这位领导者清醒地认识到:陕西公路交通仍是全省经济发展的制约因素,而公路的发展又受到诸多因素制约。“从来只有情难尽。”带着对巴山蜀水、三秦父老和公路桥梁的“难尽”之情,为了“九五”蓝图和陕西“米”字形公路主骨架目标的全面实现,这位脚踏厚重黄土地的省公路局长,带领3万多公路大军,在上级的领导下,向着美好的未来继续跋涉。

在本文即将结束之时,特引用他的三首诗,以怀念以往那些筑路架桥的难忘岁月。

禹门口黄河桥题壁

1974年5月

狂涛汹涌三千里,挟持风雷出禹门。

岸劈千仞禹何在?桥锁百丈业犹真。

形胜山川增胜迹,创业英才无英名,

轻车飞过三级浪,一路长歌喇叭声。

注:禹门口黄河大桥为我省国省道唯一公路吊桥,1974年建成通车。此诗是在参加该桥验收的荷载试验时吟成。

赠许俊同志

1995年5月

黄河涛声日夜呜,白云悠悠千古情。

春风再绿桃花渡,喜添长桥卧波平。

注:佳临黄河公路大桥是我省第一座由县级政府主持修建旳大型桥梁工程。1995年4月,基础施工中遇到很大困难,汛期将至情况紧急。胡希捷厅长指派我去协助解决管理与施工技术问题,到现场查看部署完毕返西安前,大桥建设总指挥、县委书记许俊同志送别,他仍忧心忡忡,即席书此诗以慰。

在以路桥公司高凌祥总工为首的支援小组协助下,及时排除了艰难险阻。经多方努力,次年大桥如期建成通车。

题佳临黄河大桥

1996年9月

飞虹联秦晋,紫气来佳州。

砥柱中流立,鱼龙梁下游。

路工济百世,商旅益千秋。

白云悠悠过,长桥天地留。

注:为庆祝佳临黄河大桥建成通车,应许俊书记相约所作。刻石于桥头纪念碑廊。

(丁晨,中国作协会员,高级编辑,曾任陕西省交通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