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传播研究:媒介学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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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牌坊的传播特征

信息的传播需要以物质载体、以符号来呈现。如果说媒介是一种实体化的物体,符号则更强调的是一种精神的性质,它一定承载着某种意义,媒介与符号结合在一起便是传播最核心的要素。美国社会学家米德提出了符号互动论,认为人与人之间是“通过符号”来传递意义的,符号是不可或缺的中介。牌坊上的文字与图案是牌坊建筑的重要标识与符号,有助于我们了解过去,解读历史。

一 文以载道

人类生存的世界是“符号的世界”,社会的维系、创造与发展依赖符号进行传播。文字符号在传播和表达信息方面具有巨大的潜力,特别是在文化传播方面。牌坊建筑文字符号是一套儒学表意符号,也是传播儒家之“道”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文化传承的重要途径。牌坊上的文字符号系统是指牌匾、楹联、文辞等。一般在各个文庙的两侧都可看见“道冠古今”和“德配天地”两座牌坊,古人称赞孔子是生民未有的圣人,其德与天地齐同,与日月同辉,即“德配天地”,其道泽被万世,古今不二,即“道冠古今”。文庙的牌坊从“道”与“德”两个层面高度地概括了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的深刻内涵以及孔子的高尚品德,通过文字符号人们确实可以真切感受到建筑所传递的意义及精神内涵。

除此之外,“文字符号所固化的媒介记忆,不仅可以让人们‘反复阅读、慢慢译解那些超越时空来自远方的信息或早已逝去的人留下的信息,并用它来保存和继承人类积累的精神财富和文化遗产,而不必费尽脑汁去铭记’”。[7]在明清时期,立牌坊下渗到民间社会,对民众生活给予强劲的规范。文字符号,不仅能表明这座牌坊为谁而立以及为何而立,更重要的是发挥教化的作用。在安徽省歙县的棠樾村就有七座牌坊,七座牌坊前后相差四百年,每一座都镌刻着一段历史故事,其中三座明朝建立,四座清朝建立。无论从哪头看,都是“忠、孝、节、义”的排序,七座牌坊连成一线,形成了一整套儒家传统价值观。现在的棠樾牌坊群也成了著名的人文旅游景观,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感受故事背后所传递的内在精神。(见图1-4)

图1-4 安徽棠樾牌坊群[自摄]

二 图以鉴世

人类传承文化的重要方式不外乎语言、文字与图像。在现实世界中,符号的形态是多种多样的,有视觉的、听觉的、嗅觉的、触觉的;只要能够指代特定事物或表述特定意义,都属于符号的范畴。牌坊上雕刻的各种图案纹饰是牌坊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人们把思想情感物化为雕刻形象,以表达对理想生活的向往与追求。文字作为历史和文明的传播符号,受文化程度的制约,但在古代民众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而图像符号相对于文字符号来讲,更加直观、感性,便于信息的传递,更有利于感染和教化民众。图像的取材大多是百姓知晓的人物或故事,即便是文化程度低的民众也能辨明是非,得到感化。这样一来,图像的传播可大大提高受众层次的多样性。

牌坊上雕刻的图像极其丰富,都蕴含着儒家的道德理念:神瑞兽类的动物图案、美好寓意的植物图案、历史典故图案、神话传说图案等。图案大多反映民众喜闻乐见、贴近百姓生活的内容,具有美好的寓意和象征,体现了特有的民族精神和价值取向。非语言符号所承载的信息常常不需要任何言语来表达,一副图案就是一个完整的传播。例如福建省福清市的“黄阁重纶”牌楼的东西次间上分别雕刻着“苏武牧羊”“秉笔直书”“杨震拒金”“千里单骑”四组历史典故,直接表达了儒家伦理道德,传播了忠、孝、仁、义的价值观。(见图1-5至图1-8)“爱德华·萨丕尔称非语言传播是‘一套精致的代码,未见诸文字,无人通晓,但人人都能意会’。”[8]

三 承载情感

冯梦龙在《情史》中断言,情感是宇宙万物得以生生不息的推动力,情感犹如穿线的绳索,最终将宇宙万物贯穿起来。“情感是人类集体意向的反映,通过人类行为得以表达,并将人类行为合理化。因此,情感是与特定社会的独特文化密切相关的一种社会现象,情感既由特定社会的文化所塑造,又反过来影响特定社会的文化面貌和文化进程。”[9]情感的纽带联系不同时空的生命,传递情感、传承精神、传播文化。立牌坊是一件隆重庄严的事情,不论哪一座牌坊都蕴含、表达着人们复杂的情感。例如孝子坊的建立不仅号召人们将尽孝放在第一位,也是对孝道亲情的广泛传播,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功德坊的建立,不仅是对建功立业的功臣们褒奖,也是对爱国之情的广泛传播,激励普通民众具备崇高的民族气节和爱国情操。

图1-5 “黄阁重纶”牌楼上的雕刻图“苏武牧羊”[自摄]

图1-6 “黄阁重纶”牌楼上的雕刻图“秉笔直书”[自摄]

图1-7 “黄阁重纶”牌楼上的雕刻图“杨震拒金”[自摄]

图1-8 “黄阁重纶”牌楼上的雕刻图“千里单骑”[自摄]

牌坊上的雕刻图像也大多是民众喜闻乐见、耳熟能详的题材,这可以直接引起观者的情感共鸣。山西运城解州的万代瞻仰石牌坊上雕刻着刘、关、张三人在涿州桃园三结义的情景,传递着仁人志士、义气相交之寓意,当民众对这些熟知的图像故事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从而形成合法性的认同时,便可达成共同体情感上的建构,共同体情感的建构就是对“道德”“爱国”“亲情”“仁义”等价值观念的共同建构,不仅有利于情感的社会整合,还可以形成共同的社会价值观念。“涂尔干认为,同属于一个社会集团的成员之间具有共同的感情即集体性感情,集团成员间具有的这种‘共同情感’越强烈,集团的团结性就越强,凝聚力就越大。”[10]

牌坊文化很好地营造了一个社会的公共情感氛围,形成了一种特定的情感空间,“有了社会性情感,人们交往行动才能转化为社会动力,因为情感的社会化功能发挥,可以使得人们的情感丰富、纯真、崇高,增强对社会的归属感、向心力和凝聚力,人类社会因情感而整合、协调地发展,从一定意义上说,社会的进步也取决于人的情感的进步”。[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