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绳纹人的故乡

日本学术界认为，日本最古老的文化是以绳纹陶器为标志的绳纹文化。关于绳纹人的来历，日本学术界有“南下说”“北上说”和“折中说”。1958年9月，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柳江县（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市柳江区）通天岩洞穴出土了一个大约50000年前的柳江人头盖骨（无下颚）。1968年1月，日本冲绳县港川遗址出土了一个18000年前的港川人头盖骨。将这两个头骨与日本本土历年出土的绳纹人头骨进行比对，发现绳纹人骨骼特征与二者皆有近似之处。基于这一事实，日本著名体质人类学家铃木尚在其专著《骨骼讲述的日本史》中指出：

与华北山顶洞人的上洞人相比，港川人更类似于华南的柳江人，由此可知，晚更新世时期，在中国大陆南部存在着原黄种人，他们是柳江人和港川人的共同祖型。追溯其源，这一人种大概可以追溯到类似北京猿人的东亚原人。也就是说，在18000年前，尚未分化的原黄种人——他们是柳江人及华南至印度支那北部新石器时代人的共同祖先——通过亚洲大陆以及冲绳与日本本土之间理应存在的陆桥，追赶着动物不断东进，其中一群人来到台湾和冲绳，另一部分人则北上而最终到达日本本土。台湾的左镇人、冲绳的山下町洞人、港川人、大洞人等，以及日本本土的三日人、浜北人和葛生人的一部分应该就是这原黄种人的子孙或亲戚。

铃木氏的基本想法是，中国大陆南部首先存在柳江人和港川人的共同祖先——原黄种人，后来留在中国大陆的那部分演变成柳江人，而东进的另一部分就变成港川人。但是，铃木氏又受到“北上说”的影响，认为港川人是从南方通过“琉球陆桥”北上到日本列岛，并成为绳纹人的。铃木氏最后指出：“港川人与柳江人的关系可以说是表兄弟，同时，港川人也可以视为绳纹人的远祖。”

铃木尚的学生埴原和郎也非常关注绳纹人的来历，他在《人类的进化与日本人的起源》一文中提供了一张日本人进化坐标图（图1-4），并指出：“从这张进化图来看，日本人从绳纹人起一直是沿着左斜线向下方进化的，所以日本人的直接祖先是绳纹人。这条斜线的上方则是港川人和中国柳江人。也就是说，将日本人的进化逆向溯源，就会推到港川人和柳江人”。

图1-4　日本人的变化

（《人类的进化与日本人的起源》）

既然港川人的祖先是生活在中国大陆南部的原黄种人，而留在中国南部的原黄种人又进化成柳江人（图1-5），那柳江人的后代向东迁徙，移居到相对温暖的“东中国海平原”，然后再从“东中国海平原”登上日本列岛成为绳纹人，也就是大概率的事了。换句话说，柳江人的后代不必经过“琉球陆桥”也能成为绳纹人。

图1-5　柳江人头骨复制品

（李国栋摄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推想15000年前，中国大陆东边没有黄海，东海海岸线远在500公里以东，“东中国海平原”上生活着源自柳江人的一群人，他们想必就是后来被称为“越人”的祖先。当其时，中国大陆是高高的台地，日本列岛是高高的山脉，所以生活在“东中国海平原”的古越人没有必要去爬相对寒冷的“中国台地”和“日本山脉”。但是，随着气候温暖化海平面不断上升，从14000年前起，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便不得不开始迁移；到了11000年前海平面达到-60米的时候，黄海和东海基本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们则不得不全部移居别处。笔者认为，他们迁徙的路线主要有三条：一条是迁往快要变成平原的中国大陆东部，另一条是迁往快要变成列岛的日本，还有一条则是迁往快要变成半岛的朝鲜南部。迁往中国大陆东部的这部分人就是古越人，而迁往日本的那部分人则构成绳纹人的核心。

当然，古越人在“东中国海平原”生活时的遗留物早已沉入海底，我们现在得不到任何考古学证据。但是，从中国大陆和日本列岛出土的遗物判断，我们确实可以作出这样的推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合理地解释日本绳纹文化的产生与发展。

日本著名环境考古学家安田喜宪也曾预测：“日本九州是世界上最早制作陶器的文明发达地区，其背后的原因也许是东海陆地被淹没而引发的民族大迁徙”，“现阶段虽然还没有能够证实的考古学物证，但可以肯定，伴随东海陆地被淹没而引发的民族大迁徙与日本绳纹文化的产生和发展，以及与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之发展的关联性，应该是今后饶有兴味的研究课题”。

安田氏提出上述预测是在2009年。12年后的今天，就让我们来挑战一下这个饶有兴味的研究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