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叶叔华

叶叔华在家中排行老三。叶叔华自小喜欢读书。父母工作忙，没有时间管她、教她，叶叔华就自己翻看一些看图识字类的书，慢慢学会了认字，能够看懂一些简单的书。父亲有一个不大的书柜，上层放一些宗教书籍，下层多是小说类的书籍，以中国古典小说居多，有《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西游记》等。叶叔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翻看父亲书柜里的书，她脑瓜聪明、记忆超群，能够过目成诵，并且口齿伶俐地讲述出来，因此她深得家人的疼爱。有一年叶叔华祖父过生日，七八岁的叶叔华当着祖父和一大堆客人的面，讲起了三国故事，她讲得绘声绘色、像模像样，逗得祖父连声夸赞，说这个女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图1-1 中学时代的叶叔华

年幼的叶叔华喜欢看《三国》，《三国》里诸多人物的英雄气概也影响了叶叔华。领导上海天文台走出困境，以一己之力推动国际合作，百折不挠地争取在中国建设甚长基线干涉网……这些事情没有些英雄气概是做不成的。

在人和墟没几年，因为子女众多，家计难以为继，父亲叶润生脱离了教会的工作，开始与友人合伙在香港经营加工女士手提包的小作坊。1936年10月，叶润生将大儿子叶伯陶和大女儿叶仲华留在广州教会学校读书，自己带着叶叔华和她的三个弟弟搬迁到了香港九龙。叶叔华在香港九龙深爱小学继续学业。9岁的叶叔华成了家中的老大，她不但要帮母亲记账、算账，还要照顾三个小弟弟。照顾三个小男孩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叶叔华自有她的“绝招”。她读的书多，又会编故事、讲故事，每天晚上她召集三个弟弟，还吸引来邻居的小孩子，开起了家庭“书馆”。没有小孩不喜欢听故事的，因此只要叶叔华一开讲，孩子们立刻就安静下来，乖乖听她讲故事，谁要不听话，叶叔华就罚他不准听故事。这样一连讲了三四年，叶叔华不仅带大了小弟们，还练就了一副好口才。

叶叔华读书有她自己的思想和见解。父亲的书架里有当时影响最大的百科全书式期刊《东方杂志》3。通过阅读《东方杂志》，叶叔华知道了日本侵占东三省等事情，幼小的心灵埋下了爱国的种子。受父亲是牧师的影响，叶叔华很早就读了《圣经》。在读《旧约》的时候，叶叔华与父亲大胆讨论，她认为《旧约》不是一部宣传教义的书，而是一部以色列巴基斯坦的民族史。这让父亲更加喜欢这个聪明伶俐、思维敏捷的三女儿了。

1939年9月，12岁的叶叔华进入香港德贞女中读书。这所中学1923年由天主教耶稣宝血女修会创立，其办学目的是通过教育向学生宣扬基督教。这一年12月，叶叔华留在广州的哥哥、姐姐也因为广州即将被日寇占领回到了父母身边。姐姐进入香港一所很有名的天主教女校，由于学校是全英文教学，功课跟不上，姐姐多半的作业是叶叔华帮助完成的。姐姐的教科书发下来，叶叔华总是抢先看完，然后就可以帮助姐姐写作业。由于初中二年级有两位从广州来的学生，她们见多识广，叶叔华很想与她们同班。于是，叶叔华在初中一年级读完后就申请跳级到三年级。结果在毕业时，她的成绩是全班第一，而且与这两位同学成了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当时，由于战火已经蔓延到全国，香港聚集了大批内地高校流亡的学生，他们有不少进入了香港的中小学去教书，因此学校的教学质量有了很大的改观。叶叔华至今都记得一位来自燕京大学生物系的老师，他讲课活泼生动，内容新颖，全然不同于教会学校生涩刻板的教学风格。生物课让叶叔华印象深刻，也是她首次接触到的自然科学。香港是英属殖民地，叶叔华的小学、初中又都是在教会学校里上，接触英语的机会早。几年下来，她的英语能力也锻炼出来了。良好的口才和英语功底，在她以后的工作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1941年，叶叔华初中毕业，进入香港培道女中读高中。培道女中由美国南方浸信会创建于1888年，以校风严格、课程要求高著名。各科老师教学质量很高，音乐老师选教很好的合唱歌曲，很受学生喜爱，叶叔华还记得当时的合唱曲。然而，因为当时日本攻占香港，她在这所学校只上了短短三个月就被迫辍学。

1941年12月25日，香港沦陷。翌年四月，叶叔华随父亲的朋友逃亡到了广东北部乐昌县，投考那里的国立第三华侨中学，从高一重新开始读。流亡中的求学生活与在父母身边上学的日子没法比，叶叔华回忆她在这所中学的艰苦生活时说道：“学校没有像样的教室，只有在桃李树下用竹子搭建的房子里上课。宿舍只是几座简陋的大棚，内设上下铺，十几个学生一排排睡在铺上。每顿饭只有一份饭、一个菜，饭是装在竹篓里的红米饭，菜只是小小一碗豆子，每过十天有一次改善生活的机会，那时候碗里才能见到两片薄薄的肉片。晚上学生们穿着木屐，提着油灯去自修，自修完了回宿舍睡觉。即便生活已经如此艰苦，比起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还是强很多，因此学生们读书都很用功。”

艰苦的生活让孩子们学会了相互照顾，患难与共。一个同学生病了，其他人都会主动照料，就像家里的兄弟姐妹一样，叶叔华和她的同学们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后来，这些同学大多留在了广州，叶叔华每次去广州出差，都不忘去探望当年的同窗好友，她也为此而骄傲：“如果今天有人问我，你和老朋友有多少年的交情？我会骄傲地告诉他，我和许多朋友都有50年以上的交情。这是我人生宝贵的精神财富。”4

叶叔华在华侨中学读完了高一、高二，后来学校因为闹学潮无法正常上课，加上日寇的铁蹄也步步紧逼到了附近，整个学校被迫搬迁，叶叔华跟随父母再次迁徙到了广东西北的连县。在那里，父亲叶润生坚持让子女继续上教会学校，1944年8月，叶叔华进入了连县培英—真光联合中学继续学业。这所在战乱中由两所学校合并而成的中学不仅拥有强大的师资队伍，而且教学质量也不错。尤其是音乐教育，尽管全校只有一位音乐老师，但他却是我国音乐教育界大名鼎鼎的梁得灵5。抗战期间，梁得灵在粤北连县听到牧童吹奏笛子，他特别喜爱这种质朴的乐器，受它的启发发明了牧童笛。有人回忆当年梁得灵教吹奏牧童笛的场景：“牧童笛音色的确不错，几支凑起，如水泉叮琮，春雨潇潇，鸟鸣翠柳，风弄竹叶。几百人一齐合奏虽无千军万马的气势，却如大河奔流，一泻千里。”叶叔华至今还保存着当年吹奏过的牧童笛，记得牧童笛吹奏出的《威廉退尔序曲》旋律是那么的美轮美奂。梁得灵还给学生们教唱中外名曲，如《阳关三叠》《黄河大合唱》《祝酒歌》和《斗牛勇士》等，当时学生们会唱的歌很多。学校每周固定时间还有音乐早会，在音乐早会里，梁得灵还给学生介绍世界名家名曲，让学生们了解莫扎特、贝多芬、舒曼、肖邦、舒伯特，欣赏圆舞曲、摇篮曲、钢琴独奏、小提琴独奏，带领他们进入瑰丽多彩、无比广阔的音乐世界6。特别是学校排练了著名乐曲《弥赛亚》的一部分，更使叶叔华毕生难忘。在这所学校，叶叔华除喜欢上了唱歌还喜欢上了古典音乐。音乐成了伴随叶叔华一生的爱好，在她以后的国际交往之中，音乐还成为她拉近与国际友人关系强有力的手段。叶叔华在这里读完了高三，这也是她高中三年中真正读书的时候。

图1-2 叶叔华祝贺培英母校的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