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正月初十,天上飘着鹅毛大雪,但人们却没有一点春雪的喜悦,而是到处讨论着,几十年没见过的怪事,大家都觉得这一年,定不是一个好年,开年就没有一个好兆头。
昨天,文豪与小慧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程瀚、程涵一大早起来,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开心得手舞足蹈,早餐都不吃就跑了出去。
小慧、琪琪跟着跑在后面,帮他们戴上帽子围巾,文豪与小慧对两个孩子真的没话说,视如己出,平日的照顾与关爱,就连他这个亲生父亲也自惭形秽。
像往常一样,青云大早就出去,程宇站到门口,望向外面,山上、田野到处一片苍白,飞舞在空中的风雪,像一片云雾,旁边的老桂树,被压上了层层大雪,似一位屹立在风中的老人,努力支撑着枯枝。
程宇搓了搓冰冷的手,神情沉重地望着远方,他踩着地上沙沙发响的白雪,向河边走去,广漠的视野,除了在空中漂浮游动的雪花,就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脚踩在地上一步一个坑,程宇艰难地走到河边,看到青云伫立在岸边,痴痴地望着前方,在她身旁还有文豪。
文豪不时抓起地上的白雪撒入河中,雪刚着水,倏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雪花飘落在青云头上、身上,她仿佛披了一件雪白的婚纱。
她伫立在雪花之中,有如梦幻般地美丽,程宇痴痴地望着青云,接着,他转身离开,在转身那一刻,有一个声音传来。
“程宇。”文豪看着他喊道。
“文豪。”程宇尴尬地笑了笑。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尴尬,青云是他的妻子,他走过来看到她,与别的男人一起站在河边,他准备偷偷溜走,被发现后,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心虚吗?是的,他心虚。
他在青云与文豪面前,已经很难抬起头了,仿佛在某个时候,他突然失去了能抬头的尊严,在他俩面前,他感到自己是如此地渺小与卑贱,这种卑贱感,就像他体内的寄生虫,潜伏在他的血液里,永远伴随着他。
“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回去吧,不要冻感冒了。”程宇叫喊道。
“嗯,好的。”文豪接着对旁边的青云呢喃一番后,青云点了点头,跟随着文豪走过来,程宇如吞了苍蝇般难受,他急忙转身向前走去。
回到家中,琪琪、小慧正为两个孩子换衣服,地上一片花白,看来,他们出去是在雪地里打滚了,小手和小脸冻得通红,鼻涕不时流出。
“别去玩了,看,都感冒了。”小慧心痛道。
“不行,我要玩,我还要去玩了。”两个小家伙马上跳着抗议道。
“你们听话,不要去玩,看,爸爸、妈妈回来了。”小慧指着门口道。
刚刚还活跃的两个小孩立马静止。
“上午就别出去了,雪越下越大,在家休息吃点东西。”程宇对两个孩子道。
程瀚与程涵乖乖点了点头,随着琪琪走到厨房吃早餐。
“呵呵,还是爸爸有威严。”小慧打趣道。
“是缺少沟通有代沟。”程宇无奈道。
“青青,你冷吗?你身上都是雪。”小慧走过去,拍打着青云的衣服,青云笑了笑,自己拍除身上的雪花,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两个孩子走向厨房的方向。
在乡下的冷天,大家都围在火炉旁,厨房某个角落,用几块砖头围起来,然后就在地上生火取暖,还可以煮饭炒菜,老人到了冬天,除睡觉外,整个寒冷季节都坐在火炉旁。
家里烧的是程宇早前上山砍的柴,现在,可以自己做的,程宇都会自己去做,几人围坐在火炉边。
青云坐在最里边,不时看着在旁边追逐叫喊的两个孩子,程涵总是跑过来投诉抗议,程瀚就在一旁大声取笑她没用,要找人帮忙。
中午吃火锅,大冷天吃热呼呼的火锅最好不过了,只是青云不愿意坐上桌与大家一起同吃,虽然这件事大家都不解,但也没有任何人问起。
因为都明白,无论你说什么,青云都不会坐过来,这一点,她一直都坚持自己的原则,琪琪细心周到,早就提前放好许多菜、肉,煮好后为青云端去。
还在吃东西,就有几个小孩跑来找程瀚与程涵出去玩,两个小家伙马上放下碗筷,并大吵着说已经吃得很饱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无奈只由得他们。
青云在两个孩子出去后不久,也走了出去。
吃完后,小慧与琪琪在厨房收洗碗筷,不一会程瀚与程涵又跑回来。
“嘿嘿!这么快就回来了,别告诉我,你们玩够了。”文豪看着俩人笑道,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女人拖着一个男孩走进来,男孩头部有一块愈伤。
女人大声指着男孩的额头,对程宇凶巴巴道:“程宇,你看看,看看你家程瀚,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琴嫂,你说这是程瀚打的?”程宇惊讶地问道。
“刚才家进哭着回家告诉我,你家程瀚打他,今天才大年初十,把人打成这样,先别说打伤,也不吉利啊!”
“琴嫂,对不起!如果真的是程瀚做的,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接着程宇把站在一边,刚想溜走的程瀚叫住,问道:“小瀚,你是不是打了人?”
程瀚低着头不出声。
“沉默就是默认了,爸爸平时怎么教你的?你一来这里就惹事,把别人打成这样,过来,跟家进道个歉。”
“我不道歉。”程瀚扬高头道。
“你看看,你看看,程宇!你这个儿子,真要好好管教。”琴嫂在一旁数落道。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要我打你?你马上给我跪下。”程宇怒发冲冠吼道。
程瀚吓得怔了怔,还是慢慢地跪在地上,小慧急忙拉住刚跪下的程瀚道:“不许跪,没听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怎么能说跪就跪。”
程瀚望了望小慧,又望了望程宇,然后低着头继续跪在地上。
“程宇,你太过分了,小瀚,站起来,我不许你跪。”
“小慧,你不要管。”
“别人我可以不管,但他们是青青生的孩子,我就一定要管,我问你,小瀚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
“他把我们家进的额头打伤了。”琴嫂指着儿子的额头,傲慢不逊道。
“你还好意思讲,你家的儿子就是一个窝囊废,他看起来比小瀚大,站起来比小瀚高,却被打成这样,是我都没脸出门了。”小慧气愤地冷嘲热讽道。
“你,你这个女人,我说你这个泼皮烂妇怎么讲话的?啊!你怎么讲话的?”琴嫂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
“我告诉你,我们家小瀚从来不打架,更不会无顾打人,他打你儿子,一定是有原因的。”小慧走到程瀚身旁问道:“小瀚,告诉干妈,为什么打他?是不是他先打你?先欺负你?”
程瀚却跪在地上默不作声。
“他自己都知道理亏,所以没话讲了,一看就是有父母生,没父母教的种,没教养。”琴嫂阴阳怪气道。
所有人的脸色马上沉下,程宇更是气不过,顺手拿起旁边的竹条,狠狠地抽打在程瀚的身上,只听到程瀚,啊!啊啊!的大声惨叫,泪水快速地滑落而下。
程涵马上哭着对程宇道:“爸爸,求求您,不要打哥哥,求求您不要打哥哥。”琪琪走过去把她抱在胸前。
“程宇,你住手,你敢再打他,我和你没完。“小慧推开程宇,护在程瀚面前。
“小慧,你给我走开,今天我要好好地教训他。”
“我不走,你什么也不问,就听别人一面之词而痛打他,你有本事连我一起打。”
“慈母多败儿,他今天这样,都是你们给惯出来的。”程宇痛心道。
“我就是惯他,又怎么样?怎么都比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他强。”
“够了。”文豪大声吼道,他走向在琪琪怀中哭泣的程涵,问道:“小涵,告诉我,哥哥真的有打他吗?”
程涵边抽泣边点点头。
“那哥哥为什么打他?”文豪继续问道。
“因为他骂妈妈是疯子,还拿雪球打妈妈,妈妈都走了,他还追着打妈妈,骂妈妈是疯子、哑巴,哥哥就打他了,我妈妈不是疯子,妈妈会讲话,不是哑巴,呜!呜呜!”
寂静,一片寂静,仿佛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呼吸般,十几秒后,琴嫂抓起身旁的儿子,啪啪地打起来,边打边骂道:“我让你骂人,让你不听话,你真是该打,该打。”
“要教回家教吧,不要在这里做样子。”文豪冷冷地吼道。
“是啊,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小孩是一张白纸,大人在上面画什么,小孩就学什么,刚刚不是有人说,别人没教养嘛,看来你家真有教养啊?切!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老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
琴嫂被小慧呛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无比,马上带着儿子急忙离去。
小慧抱起跪在地上的程瀚,转身向房间走去,琪琪也带上程涵跟随进去,留下一脸痛楚的程宇,刚才女儿那几句话,如一把刀刺在他的心口,他感到一阵阵翻江倒海般的痛。
文豪走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几分钟后,俩人一起坐在门坎上抽着烟,把心里所有的痛楚,都埋藏在那一层层烟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