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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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欺弱女终吐旧恨 进新家喜遇长珍

木秀握紧了那根瘦弱的竹头!

“你们要做什么?走,走开……”

屋内的田花听姐姐惊慌得变了声音,不由害怕起来,端起在墙壁缝隙挤进的风中颤抖不已的小小油灯想要过来。

“你不要出来……”木秀紧张地回头,想阻止小妹。

汪里兴听着戚家有人,脚步停了停,可听出似乎只有姐妹两人且惊慌不已时,便越发有恃无恐。他涎着脸,凑到戚家门前,从木秀的肩膀上往屋里看去,果然没有看到李氏。

木秀也看到了汪里兴父子手中拿着偷的蔬菜,可她不敢多问,紧声赶着他们父子离开:“你们偷拿的这些菜算送给你们了,赶快走!”

汪里兴咧着嘴,龇着一口与他爹一样抽烟抽黄的牙齿:“什么叫送给我们的?你们家阿爹生病的时候,将家里一点田地全部卖光了,除了这破屋,还剩下什么?你家门口的菜田原是卖给我家的,我们来拔点菜,怎说是偷拿?”

“你!不讲理!那时你们趁着我阿爹生病,只用不足三成的价钱买了我家的田,是强盗、骗子!”木秀看见汪里兴越逼越近,壮胆争辩:“现在解放了,政府可说过:村里的田地本就是大家的,分给谁家耕种出的东西就是谁家的。你们今天偷拿还……还有道理了?”

她反手想将门关上,可汪里兴哪容她关门,无耻地伸手,抓住木秀的肩,将她推进门内,自己也紧跟着进门:“你们从我家抢去了这田,总要拿点什么来补偿吧?一点菜怎么够?要不,把你自己赔一赔?”

“你,你要做什么?”看着汪里兴进门,贼头贼脑、左顾右看,木秀握着竹头的手不断发颤,身上的冷汗惊慌地冒了出来,“你再不走,我,我就喊人啦!”

“……你喊啊!喊啊!”汪里兴呆了一呆,看着身材纤瘦、面容秀丽的木秀,恶心大炽,“只要你喊,我就讲是你这个跟人跑到山里、不正经的女子自己趁兄弟进了城,喊我们过来的!”

“汪里兴,你,你不要脸!”木秀又羞又愤,骂了出来,“你们汪家在村里,一直欺负村民,借着日本鬼子作恶,跟着后面做了多少坏事,哪个人家不知道?我怎会喊了你们过来?”

她的骂声,惹恼了汪里兴,他恶狠狠踢开长凳,朝木秀扑了过来。

木秀胡乱地拿着竹头驱赶他,可身体单薄的她哪有力气争过年轻力壮的汪里兴,虽让汪里兴挨了几竿,但也让他越发恶胆横生。他夺下木秀手里的竹头,扔到墙边,将木秀拖着按倒在客堂间原是戚科夫睡的床板上。

汪有富进了门,反手将门关了起来,看儿子用力撕扯木秀的衣衫,笑得阴森。

“你们不许欺负我二姐!”田花受了极大的惊吓,哭着跑过来用力拉扯汪里兴的手。

可她从小体弱多病,瘦得皮包骨头,哪里拉得动疯狂的汪里兴。心急时,田花冲汪里兴的手臂咬了过去。

汪里兴吃疼,低声恶骂着,用力将田花甩开。汪有富过来抓了田花的头发,将她拖倒在地,用力踢了两脚:“你们戚家都是穷鬼贱胚!仗着共产党夺走我们的田地。美国人在朝鲜打着呢!他们的飞机大炮多少厉害……”

……

戚科夫跟着姐姐,来到了租住的亭子间。

泉珠告诉他,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她工作的棉纺厂与租住的这间小屋,不在当时的上海市中心。解放没两年,上海市民依然习惯于将以前外国公共租界的中区称为市中心,将中区外围地区按方位叫作沪东、沪西、沪南、沪北。

相比之前看到的地方,戚科夫发现这里弄堂狭窄、旧屋遍布。可一路顺着狭窄的弄堂进来,他还是感觉渐加明亮起来。

上海,好像到处都有电灯!弄堂里有路灯,姐姐家里不但有挂上头顶的电灯泡,一拉绳子就亮晃晃的。进门的那张方台上,还有一盏台灯!

看姐姐做着示意,他小心地按了揿钮,那台灯一下子就发出惊奇耀眼的光来!戚科夫感觉真是开心,这台灯可比油灯亮太多了!这样,他夜间读书,读到再晚也不用担心灯油不够用了!

转头再看小小的房间,虽说摆的东西几乎都是旧的,但屋里被大姐打扫、整理得很清爽。两张单人旧铁床占了半间房子,看上去蛮牢固的,与他在家乡睡的摇摇晃晃的烂铺板不同。虽说外面夜色已深,但屋内明亮温暖的灯光,驱走了戚科夫心中的紧张与局促,洒下一片安宁。

一天赶路,行色匆匆,他感觉肚子饿了。除了早上吃过两碗野菜粥,他中途只吃过李氏给的一只白煮鸡蛋与一只粗粮饼,这会只觉得虚火一阵阵从腹底升上来,很有些心慌。

可是他不准备告诉大姐泉珠,以免让她为难。在家乡他经常这样饿着肚子做功课或去睡觉的,实在饿极了,他可以喝些冷水,喝饱了就可以暂时忘掉饥饿。

“笃笃……笃笃笃。” 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将门敲响,唤着泉珠开门。

泉珠急忙打开门来,只见一位笑容暖如春风的青年女子端着两只碗进来:“弟弟接来啦?还没有吃饭吧?来,来,快吃饭吧!”

戚科夫看着那女子将装满饭菜的碗塞到自己手里,手足无措。

“长珍姐,这怎么好意思?”泉珠看她将碗塞在戚科夫手里,不安地感激着。

“忘啦,我们女工都是自己姐妹,一家人!那还与我客气什么?”杨长珍将另一只碗也塞到泉珠手里。

泉珠拉着科夫道谢:“长珍姐,真是谢谢你了!科夫,她就是我和你常说的,杨长珍大姐!”

戚科夫记得家人也说起过这位杨大姐:她曾经带着兄弟杨少遥到他们戚家村逃难,几乎饿死在村里。可泉珠讲,杨长珍到上海后,不仅跟着地下党做了通信员,而且解放前就入了党,现在已是棉纺厂的挡车能手、车间主任,带着大家做到了产品连月没有次品,用自己的劳动服务着人民群众,已是大家尊重的“标兵”了!

他接着温热的饭菜,细看杨长珍,只见她身材虽是瘦小,但面色精神、说话有力、爽朗大气,与他之前在村里见过的逃难人那愁苦悲伤、畏缩抖索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

“快吃吧,趁热!”杨长珍笑着,也细看眼前的少年。

她带弟弟逃难到戚家村时,这位少年还没有出生,但她看见过戚家人在愁苦的日子里百般犯难,看见过那时泉珠与木秀骨瘦如柴、无助卑微的样子,哪似眼前少年身形挺拔、目光快乐的模样!

新中国是从人民群众的心底里,让他们能够抬起头来,真正做人!

戚科夫谢过了杨长珍,低头大口吃起饭菜。

他吃得是那样香甜,那样欢然!虽说碗里只是籼米饭、咸菜炒豆瓣和特加的一只荷包蛋,但戚科夫从来没有这样满足过!

“吃慢一点,不要噎着!”泉珠心疼地看着兄弟,将长珍给自己的那只碗也推了过去。

杨长珍笑着,摸着戚科夫的头:“不要急,现在解放了,新中国,今后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怎样的新中国呢?”少年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