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迂儒救火

【明】宋濂《燕书》

赵成阳堪①，其宫②火，欲灭之，无阶③可升。使其子朒④假⑤于奔水氏⑥。朒盛⑦冠服，委蛇⑧而往。

既见奔水氏，三揖⑨而后升堂，默坐西楹⑩间。奔水氏命傧者⑪设筵，荐⑫脯醢⑬觞⑭朒。朒起执爵啐酒⑮，且酢⑯主人。

觞已，奔水氏曰：“夫子辱临敝庐，必有命我者，敢问？”朒方白曰：“天降祸于我家，郁悠⑰是祟⑱，虐焰方炽，欲缘高沃⑲之，肘弗⑳加翼，徒望宫而号。闻子有阶可登，盍乞我？”奔水氏顿足曰：“子何其迂也！子何其迂也！饭山逢彪，必吐哺而逃；濯溪见鳄，必弃履而走。宫火已焰，乃子揖让时耶？”

急舁阶从之，至则宫已烬矣。

注释

①成阳堪：人名。

②宫：房屋。

③阶：梯子。

④朒（nǜ）：人名。

⑤假：借。

⑥奔水氏：人名。

⑦盛：穿。

⑧委蛇（wēi yí）：雍容自在的样子。

⑨揖：古代的拱手礼。

⑩楹：房柱。

⑪傧（bīn）者：接待客人的侍者。

⑫荐：进献。

⑬脯醢（hǎi）：脯，肉干；醢，用肉、鱼等制成的酱。

⑭觞（shāng）：古代酒器。这里作动词用，指敬酒。

⑮执爵啐（cuì）酒：持酒杯饮酒。

⑯酢（zuò）：以酒回敬。

⑰郁悠：火气。

⑱祟：作怪，为害。

⑲沃：浇。

⑳弗：没有。

号：哭泣。

盍（hé）：何不，表示反问或疑问。

乞：向人讨，要。

饭山逢彪：饭于山，省略介词。在山上吃饭碰到小老虎。彪，小老虎。

舁（yú）：抬。

故事

赵国有个叫成阳堪的人，有一天，他家里突然着了火，成阳堪急得不行，但火已经烧上了屋顶，想要灭火就得先爬上去。成阳堪见家里没梯子，没办法爬上去，就连忙叫他的儿子成阳朒去奔水氏的家里借。

成阳朒和他爹不是一个性格，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和鞋子，临走前还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穿戴整齐了，才不慌不忙地去了奔水氏家。

见到奔水氏，他先是按照礼节，给人家鞠了三个躬，接着跟在奔水氏身后，走进屋子里，默默坐好，也不说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奔水氏是个很好客的人，他叫人准备了好酒好菜，热情款待成阳朒。席间，两人还相互敬酒寒暄，十分客气。

敬完了酒，奔水氏问他：“今天你光临寒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

这时候成阳朒才说：“我家里着了火，火烧得很旺，想要扑灭它得先上屋顶。可我爹又没长翅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火烧的房子哭泣。听说您家里有梯子，能不能借给我用一下呢？”

奔水氏听完成阳朒的话，气得直跳脚，连声呵斥道：“你太迂腐，太迂腐了！在山上吃饭的时候遇到老虎，肯定要吐掉嘴里的食物逃走；到河里洗脚碰到鳄鱼，当然要扔掉鞋子赶紧溜啊！遇上家里着火这么紧急的情况，哪是你讲礼节的时候啊！”

说完，奔水氏便带着梯子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可是，因为时间耽搁得太久，成阳朒家的房子已经被烧光了。

这个古老的寓言故事告诉我们，做事情一定要懂得变通，要分清楚轻重缓急，如果一味拘于礼教，不但迂腐可笑，还很容易把事情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