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阿瓦隆
“难道说……”听到这里已经渐渐明白过来的阿尔托莉雅,慢慢睁大了眼睛,看着庭中央对峙的两人。
“我想拯救他,即使这样会毁掉他。”灰发猫耳少年低声道,“人类,真的很难理解。”
“什么?”阿尔托莉雅扭头,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你说你想来救他?”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观测者道,“作为守护者的他,在无尽的工作中,正在不断的磨损自己,所需要的修复只有自我毁灭。他自身可能存在很严重的bug。”
“他……都做了什么?”这句话是远板凛问出来的。
“清理正在进行愚蠢自灭行动的人类,无数次,”观测者总结道,“但据我所知,这个行动没有意义,人类也好,世界也好,都没有逃脱毁灭的宿命。”
“……结果,你谁也没能拯救到吗?”远板凛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出了这句话,“archer,你……”
红A只是沉默。
“越是奋力的追求理想,就越是被推离到与之截然相反的境地,不是背离理想,而是被一直以来所坚信的理想背叛吗?你的结局,如此残酷的吗?”凛看着红A低声悲叹。
听到这个与自己极其神似的境遇,阿尔托莉雅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红A与士郎,失神的垂下头,内心受到极大震撼。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灰发少年要自己在一旁见证了。
红A静静的凝视着那个曾经的自己,“真是碍眼啊……”他投影出一把剑扔到红发少年身前,“自裁吧,卫宫士郎,这样对你来说还比较幸福。”
红发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捡起地上的剑,手指抚过其锋刃,像是听进去了对方的话。
少女骑士担忧的喊道,“士郎!”她转头看向观测者,“这样做没有意义,英灵座超越时空,消除自己的过去也不能改变什么!士郎没有必要死!”
观测者无机质的声音淡漠平等的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内,“你不明白?还是说不愿明白?这并非是他们之间谁死的问题,而是卫宫士郎想要救赎自己的心愿。”
“如果永世都将遭受背叛自己的理想的折磨,那还不如从自己怀抱理想的那一刻就自杀,这就是他所认为的自救,只要能拯救无数个奔向理想的卫宫士郎中的一个,那他自己就能感到些许救赎。”
观测者看向白发红衣的弓兵,“真是矛盾又让人难以理解的想法。”
红A下意识冷嘲热讽了一句,“真是多谢你精妙的总结。”
观测者当然听不懂这种程度的嘲讽,认真回答,“不必道谢,这也是为了我自身机体而考虑。”
“你是对的。”突然的,卫宫士郎轻声道。
一瞬间所有人情绪各异的目光都转向这个红发少年,他们都在等着他给出答案。
“你是正确的,但是那仅仅是正确而已。”士郎接着道,“你后悔了吧?后悔想成为正义的伙伴,后悔接过了老爹的理想。”
“我想象不出你会遭遇怎样的悲惨,我无法对你的经历感同身受,但是,你应该最清楚才对!我,活在此刻的卫宫士郎,绝对无法认同你!绝对无法放弃那份理想!”
红发少年举剑指向未来的自己,琥珀色的瞳孔满是坚决与执着,“说到底,你也只是我未来的一个可能性而已,一个走向错误理想的未来!”
“只要还站在这里,我就会拼尽全力的否定你,击败名为你的我!”
话不投机,两人直接开打,原本以为毫无悬念的战斗竟然意外陷入僵局。
似乎是因为两人同为卫宫士郎的存在,在相同灵魂每一次刀剑对撞之下,记忆与技艺顺着相触的刀锋迅速传递。
红发少年的动作由青涩逐渐变得熟练,渐渐跟得上英灵的动作甚至还能加以反击。
而红A的面板数值原本就偏低,在失去御主的供魔后会渐渐变得无力,优势在偏移。
红A不得已解放了宝具无限剑制。
所有人都被卷进了他的心象世界,插满剑的荒丘,布满齿轮与尘埃的天空。
远板凛愣愣的望着那两个男人的战斗,忽然咬牙骂道,“真是个笨蛋!”
她瞥向庭院一角的灰发少年,叫了一声,“那边的小鬼!”
观测者回望过去,“?所谓的小鬼,是在指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啊!”远板凛忍不住吐槽道。
“以个体所经历的时间而论,这个称呼恐怕并不适合——”
“谁管那个!”远板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如你所见,我已经一动也动不了了,能否请你解开这个术式呢?”
“为什么?”观测者一向很讲理,也一向有问必答。
“为什么?”远板凛提高声音反问道,“你这家伙也是木头脑袋吗?看我这个样子也该知道了啊!虽然不想承认,我确实也没办法救另外两个木头脑袋,所以也用不着担心我会干扰。”
“是这样没错。”骑士王一脸凛然道,“既然阁下只是为士郎而来的话,那这个不知名的晶体化术式也可以解除了吧。”
“合理的要求。”观测者点点头应许道。
远板凛脖子以下晶莹剔透的身体终于恢复原样,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部位,然后走过来,有些坏心眼的捏了捏灰发少年的猫耳。
“真不愧是那家伙的熟人,这一板一眼的性格简直是一模一样。”凛叹气道。
观测者的表情没有波动,如同人偶一样任其把玩。
另一头,那两人的战斗也终于进入后半段。
卫宫士郎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在核废料面前,为了拯救那五百人的性命,他与抑制力签订了契约。
随后剩余的两年时间里,他奔赴在中东战场,试图拯救所见到的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
但是失败了,他被这些不能理解的人们亲手送上了绞刑架。
卫宫士郎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地狱的门前。
害怕,一想到自己会迎来那样的结局,一想到将来要走上那样的道路,心里好像破了一个口子,抑制不住的感到战栗。
心中的犹豫随即就反应在剑上,红A寻到机会折断了士郎的莫邪。
“你也看到了对吧。”红A以肯定的语气道,“我没觉得后悔,在那之后,我成为了抑制力的守护者,变成了维护人类历史的自动装置。”
“哪怕是这样,只要能多救一个人我也心甘情愿!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守护者充其量只是为人类善后的存在。”
“就和那个家伙说的一样,我什么也没能改变,什么也没能拯救!只能没完没了的猎杀着那些作恶的存在,无数次,无数次……”
累积的伤害让卫宫士郎的身体如铅灌一般沉重,额角破开的口子里的血浸模糊了一边的视野。
少年只能倔强的咬牙支撑着。
红A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死卫宫士郎,如果仅仅是这样,过去他就有过无数次机会。
他想做的只是救赎卫宫士郎这个存在而已。
“说到底,成为正义的伙伴这个理想根本就是错误的!”红A含着怒意压沉了声线,“那是卫宫切嗣这个男人遗留下的诅咒!”
“在那场充满死亡气味的大火里,无视了其他人的呼救,仅有自己一人得到了救援,自顾自的认为自己背负了其他人的死亡,从此便病态的追求着拯救他人,这就是卫宫士郎这个男人的本质!”
士郎内心的动摇越发明显,具象内心构想的投影越发不稳定。
红色弓兵手上发力,斩断了士郎的干将后去势不减,顺势在后者大腿上砍了一刀。
士郎忍不住痛呼一声跌跪在地,红A只是站在他面前冷漠的俯视着他,举刀直指。
“卫宫士郎这样扭曲的男人,怀抱着可笑的赝品理想,过着如同机械的人生,其存在根本就毫无意义,不如就在这里,抱着理想溺死吧!”
阿尔托莉雅瞳孔巨震,近乎撕心裂肺的喊道,“士郎!!!”
就在这一刻,士郎体内的“某个物件”发出了呼应,释放出了惊人的光辉。
十年前,那个接近崩溃的名为卫宫切嗣的男人,从满是火焰与死亡的废墟中,掘出的唯一一个生还者。
切嗣颤抖着将这名红发男孩从瓦砾中拉起,脸上的笑容幸福到了让人觉得十分可怜的地步。
为了保住男孩的命,卫宫切嗣将他所获得的圣遗物,传说中能治愈伤痕的,亚瑟王的剑鞘——阿瓦隆埋入了男孩体内。
阿尔托莉雅喃喃道,“那是……”
“伤口都被治好了?!”凛又惊又喜,但紧跟着又疑惑道,“但这又是为什么?”
“那就是亚瑟王的剑鞘,”观测者空无一物的视线注视着红色的弓兵,“拥有治愈力量的阿瓦隆,遗世而独立的理想乡,回应了卫宫士郎高洁的理想。他,大概要失败了,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