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医药文明的萌生
一、原始的卫生保健
(一)原始人群的体质形态与疾病
“元谋人”是我国迄今已发现的早期类型的直立人代表,距今约170万年。1963—1964年在陕西蓝田发现了我国最早的一枚猿人头盖骨化石,距今约80万年,其体质特征为:头盖骨骨壁极厚,头骨高度甚小,额骨很宽,向后倾斜,眉脊粗壮,脑容量很小,估计约为780mL,大约只有现代人的一半。这些特征表明“蓝田人”比“北京人”原始(“北京人”脑容量为1059mL)。几十年来考古发掘的“北京人”比较完整的头盖骨共有6个,以及一些头骨残片和股骨、胫骨、下颌骨、牙齿等化石,经鉴别是属于40多个男女老幼不同的个体。“北京人”身体各部分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其中四肢的发展较头部进步,特别是手的演化最为进步,手腕的灵活程度和现代人的手腕很接近。
由于人体只有骨骼能够形成化石,因此,骨骼上留下痕迹的疾病,可以通过考古发掘加以研究确证。在原始人的遗骸化石上发现最多的是关节僵直、骨质增生、骨膜炎、骨折、佝偻病等骨病,以及小儿疾病、口腔疾病、孕产疾病等多种疾病。从考古发掘的人骨化石上,大多可见到伤痕,其中有些是动物啮伤或器物击伤的痕迹。有很多“河姆渡人”患有严重的腰椎病和骨质增生症,可能是长期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所致。原始人所患口腔疾病也较多,如龋齿、牙周病、齿槽脓肿等。从考古发掘所见,原始人的孕产疾病也较多。北京“山顶洞人”遗址出土的人骨化石中,有一具是尚未出生而死于母腹中的胎儿;甘肃永靖大河庄原始社会遗址墓葬中,也发现有因难产而使母婴俱丧的遗存。由于恶劣的生活环境,原始人的寿命是很短的。在许多原始墓葬中,小儿遗骨均占有较高的比例。
另外,从原始人所处极为恶劣的生活环境推论,伤残必然是首当其冲的。严寒酷暑、日晒雨淋所带来的寒暑病、皮肤病,茹毛饮血、饥不择食而引起的食物中毒、肠胃病、寄生虫病,以及各种传染病,也应当是原始人常见的病种。这些情形,从流传至今的有关原始社会的传说中,也可窥见一斑。如《韩非子·五蠹》记载:“上古之世……民食果蓏蚌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总之,由于生活环境恶劣,卫生保健措施落后,原始人在生存繁衍的历程中,付出了艰辛而沉重的代价。
(二)婚姻状态
早期的原始群,人类处在自然杂交状态,不存在婚姻,也没有家庭。如《列子·汤问》所称:“男女杂游,不媒不聘。”随着采集、狩猎经济的发展和劳动中按年龄分工的出现,促使原始人群不断分化,由于个体青春期的延长,成年期的推迟,自然形成了辈分的观念,这时的婚姻关系只能在同辈兄弟姐妹之间进行,父母和子女之间不得婚配。按这样的婚姻关系而结合成的社会组织叫作“血缘家庭”,也叫“班辈婚”。至古人时期,原始人进入群婚的早期阶段,这是人类婚姻形态的一大进步。当时很少有人能活到把自己的子女抚养成人,这就决定了个体家庭无法解决种族的繁衍问题,只有实行群婚,依靠血缘家族,才能世代延续下去,也决定了这种社会形态只能是母系氏族社会。
母系氏族公社时期,是人类社会由血缘群婚向族外婚转变的重要时期。随着人类的逐渐增多,人们的活动范围不断扩大,各氏族之间的接触相应增多,客观上也需要加强氏族之间的联系。再者,两个不同血缘集团间的男女结合所生育的后代,要远比实行族内婚制生育的后代发育健壮而较少遗传性疾病,这一事实逐渐引起人们的关注和重视。于是,人类的婚姻便开始由族内群婚逐渐过渡到族外群婚,这是群婚的高级阶段。在考古发掘出的母系氏族发展时期的半坡村遗址中,没有男女合葬的现象,而是男女分别集中埋在一起。反映了这一时期人们是实行族外婚的。族外婚的实行有利于人类的发育和繁衍,并可加强各通婚氏族间的联系互助。
到了父系氏族时期,由于农业的进步,社会发展的重心由人的生产、种族的繁衍逐渐转移到物质的生产和财富的追求方面。于是,在体力上占有优势并担负着物质生产主要任务的男子,代替了妇女在经济生活和氏族公社中的支配地位,在婚姻形态上也逐渐由交互群婚过渡到相对固定的对偶婚,就是“合则聚,不合则散”。直到氏族公社解体,家庭成为社会细胞,婚姻形态也向着一夫一妻制(专偶婚)过渡。距今3500—3200年的大汶口文化遗址,已有夫妻合葬墓,丈夫近旁的随葬品超过妻子,墓葬中的夫左妻右已成定制,说明父系氏族的专偶婚家庭已经形成。
以上表现在婚姻形态上的演变和进步,有利于人类身体素质的提高,大大减少了遗传性疾病,因而也是原始社会时期人类卫生保健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
(三)火的使用
早在170万年前的“元谋人”遗址中即发现有少量的炭屑,而且还伴有40余种动物化石,其中有些颜色发黑的骨头,经专家鉴定,可能为烧骨,因而不排除当时人工用火的可能性。在“蓝田人”遗址中也发现了粉末状的黑色物质,经化验确定为炭屑。在距今50万年的“北京人”洞穴中,发现有大量用火的痕迹。洞穴内木炭、灰烬、烧石、烧骨集中堆积,层叠很厚,其中最厚处达6米,显然不是野火留下的痕迹。这说明“北京人”不仅在使用天然火,而且已能有意识地对火进行控制。原始人可能是从原始森林着火或火山爆发中发现了火,并将它引进山洞,再一代一代将火种保留下来。
此后,在制作石器的过程中,经过无数次摩擦敲击的启示,原始人终于发明了人工取火的方法,时间大约在“山顶洞人”之前。我国古代文献上关于燧人氏“钻燧取火”的传说,正是这一历史事实的反映。
火的使用,特别是人工取火的发明,对人类的文明进步具有巨大的推动作用。它是人类第一次掌握支配一种自然力来改善自己的生存条件。火的使用,可以让人们取暖御寒,改善生活居处环境,以减少风寒引起的外感疾病和阴冷潮湿导致的风湿病。火可以用来照明,驱赶野兽以减少伤害,从而加强了人的自卫能力。尤其是自从开始人工用火后,人类茹毛饮血的生食习惯得到了改变,由生食到熟食,缩短了人体消化食物的过程。同时,熟食可对食物起到一定程度的消毒杀菌杀虫作用,减少了消化道疾病和寄生虫病的发生。此外,熟食还扩大了人类的食物范围,使一些肉类及生食难以下咽的鱼鳖蚌蛤之类成为可口的食物。特别是肉类食物所含的优质蛋白,使脑髓在发育过程中获得必需的丰富营养,从而更为完善。火的使用,还为原始的治疗方法,如热熨法、灸治法的产生提供了技术前提。总之,火的使用在人类卫生保健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四)居处的改善
远古时期,人类刚从动物中分离出来,仍然过着“穴居野处”的生活。为了保护自身免遭风雨和野兽的侵袭,构木为巢,栖身于树上,即传说中的有巢氏时代。《庄子·盗跖》称:“古者禽兽多而人民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故命之曰有巢之民。”但是随着大自然的变迁,气温下降,巢居难以避寒,于是人类逐渐过渡到穴居。《礼记·礼运》关于“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的记述,反映了人类为适应季节气候的变化,采取了“巢居”与“穴居”交替的居住方式。北京周口店龙骨山洞穴、广东韶关马坝乡狮子山洞穴、湖北长阳赵家堰洞穴、广西柳江通天岩洞穴等,都是原始人类穴居的遗址。
巢居与穴居,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免遭野兽的侵害,但风雨和潮湿仍严重威胁着人类先民的健康。随着火的发明和工具的使用,原始人在自然面前取得了很大的主动权,开始在平坦的原野建造房屋,改善自身的居住条件。《周易·系辞》记载:“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墨子·辞过》更进一步说明:“为宫室之法,曰高足以辟润湿,边足以圉风寒,上足以待雪霜雨露。”从考古发掘的遗址来看,新石器时代,我们的祖先已能根据不同的地理环境筑起不同形式的房屋。从最初的土窖、地窖逐渐发展为有墙壁、屋顶的土屋、木屋和石屋。如西安半坡村遗址,房屋多为圆形和长方形的建筑,室内有出入门户的通道,有透光和透风的天窗。在住宅旁边还发现有20多个储藏食物的窖穴,此外还有两个用细木柱围成的圆圈,考古学家认为可能是用以豢养家畜的圈栏。众多房屋周围还有防止野兽袭击的深沟,在围沟(相当于后世的村墙城池)之内、房舍之侧,有埋葬幼儿的陶罐和成人的墓地。我国南方原始人则在巢居的基础上,发明了把居住面架设在木桩柱上的干栏式建筑。在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发现了距今7000多年前的世界上最早的干栏式木结构建筑遗迹,其中有带卯榫的木构件,最长的木屋达23米。这种建筑形式适合于南方多雨潮湿的自然环境,对于防潮湿、避虫兽十分有效,一直延续至今。此外,还发现一口人工开凿的水井,距今5800—5500年,是我国目前已知最早的水井。水井的出现,通过渗透和过滤,清除了水中的杂质,提高了水质,对于改善饮水条件,减少疾病,促进人类卫生保健的发展,具有不可估量的积极作用。
(五)衣着的发明
在由猿到人的进化过程中,人体大部分毛发退化脱落,失去了对身体的保护作用,皮肤直接暴露在外,导致了很多疾病的产生。原始人在经历了相当长时期的赤身裸体生活以后,出于保护自身的需要,逐渐学会了缝制衣服。他们将树皮、兽皮,或者羽毛、树叶、茅草等加以简单的编织,披在身上,这就是人类最早的“衣服”。《礼记·礼运》中记有“昔者先王……未有麻丝,衣其羽皮”,《白虎通》也有“太古之时……能覆前而不能覆后……衣皮韦”的记载,说明远古时期的人类,在衣着上产生了原始的文明,由裸体而进步为半裸体。
到了氏族社会,随着制作骨器技术的进步,人们开始磨制骨针来缝制衣服。在距今约18000年前的“山顶洞人”遗址中,发现有纺轮和一端带孔的骨针,这显然是缝制衣服的工具。
随着生产的改进和提高,人们又发明了原始的纺织技术。在我国许多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中,都曾发现纺轮。西安半坡村出土的部分陶器上留有布纹痕迹,乃是制作陶坯时以麻布垫底而印上的。在河姆渡文化遗址还发现有管状骨针、木刀、木棒等,有学者认为这可能是原始的纺织用机刀、卷布轴、梭子和分经木等。这表明“河姆渡人”已经制作了较为完整的纺织器械用来织布。当时的纺织原料多是野生麻类和其他野生植物的纤维,在江苏苏州草鞋山下层,曾发现有麻布的残片。河姆渡文化遗址还出土过一件以象牙制成的木杖端饰,其表刻有编织纹和一圈“蚕”纹图样,“蚕”体呈曲身蠕动状,身上的环节皱纹和脚均清晰可辨;在孢粉分析中,还发现了桑树花粉。这表明河姆渡的先民已经学会了种桑养蚕。
原始人从赤身露体到穿上纺织而成的衣物,减少了劳动过程中对皮肤的擦伤及其引起的感染,又可相对减少蚊虫的叮咬,并增强对自然界寒暑风雨变化的适应能力,减少由于严寒湿冷而产生的疾病,是人类卫生保健史上的又一进步。
(六)舞蹈与导引
舞蹈最早是一种宣泄情感的方式,起源于远古人类的生产和生活实践。原始人在狩猎、征战的前后,或祭祀、求偶时,往往手舞足蹈地跳跃,以表示祝福和庆祝,或表达虔诚、爱慕之情。在隆重的场合,还要披上兽皮,插上羽毛,戴上花朵。当时的舞蹈形式,可以从一些出土文物和原始壁画中看到。如1973年在青海大通县发现的距今约5000年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中,有一个彩绘陶盆,上面有三组舞蹈绘画,舞者五人一组,手拉手,朝向一致,头侧各有斜飘发辫,摆向也一致,服装有尾饰。
舞蹈不仅能给人带来欢乐,而且能使身体的疲劳和痛楚得以减轻或消失。相传在尧舜时代,人们就已发现舞蹈的健身作用了。《吕氏春秋·古乐》说:“昔陶唐氏之始,阴多滞伏而湛积,水道壅塞,不行其原,民气郁阏而滞著,筋骨瑟缩不达,故作为舞以宣导之。”
《素问·异法方宜论》中也有类似的记载:“中央者,其地平以湿,天地所以生万物也众,其民食杂而不劳,故其病多痿厥寒热,其治宜导引按。故导引按者,亦从中央出也。”这就是说,在上古之时,黄河流域地势平坦而湿润,当地人民多痿痹、厥逆之疾,于是人们从实际经验中总结出用“导引按”的方法来治疗疾病。由此可见这时舞蹈已发展成为一种医疗保健的方法了。
古代导引疗法是在原始舞蹈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因为它对防治某些疾病确有一定功效,故流传至今,成为体育疗法的重要内容之一。导引是最古老的体疗,其出现为古代医疗卫生保健增添了新的内容。
综上所述,远古时代,人类的祖先在极其恶劣的生活环境中,为了求得生存,在与大自然的搏斗中,采取了一些今天看来极其原始的用以保护自身的措施。这些措施构成了人类最早的卫生保健活动,其对于改善人类生活条件、增强人的体质、促进生存繁衍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