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甜蜜梦境
泪水迷糊了林雪漪的左眼，朦胧的视界里，她看到林永钢手里晃动的纸巾。
林雪漪用右手接过林永钢的纸巾，轻轻擦拭左眼。
“最后的日子里，我没再流过一滴眼泪。哪怕是帕缇拉抱着我哭的时候，哪怕是最后我们分离的时刻，我也淬硬了我的心灵，我不能哭，我得做好一个姐姐该做的。我能给她的只能是祝福、安慰、鼓励，还有一个从心底为她高兴的姐姐。我的成熟也让普宁婆婆放心了，我真的不希望让她为我担心。命运就是这样，当你还很弱小的时候，你是不可能改变它的，你只能去努力适应。”
林雪漪停止了讲述，用捏着濡湿的纸巾的右手去抓咖啡杯，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我再给你点一杯。”林永钢说。
但林雪漪已经伸手过去拿起了林永钢的气泡水，把剩下的小半杯一饮而尽。
林雪漪把空杯子放回林永钢面前，说：“谢谢，不过你得请客。你的定价太贵了。”
林永钢微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去调咖啡。
林雪漪讲得太投入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如此详尽地回忆起来发生在遥远过去的这一切。自从她在芭提雅答应了要来中国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系统地回忆过去。而在芭提雅之前，她也只对一个人讲述过她的童年，那是另一个男人，吉拉齐·茵加拉莫特，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经历过这一切再回头去看，真的恍如隔世。和帕缇拉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虽然满布苦涩，但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一场甜蜜的梦境。
“给，这杯我请客。”林永钢带着新的骨瓷杯回来了，“如果你同意，以后你在我这儿的消费都免单。”
“不，我不同意。”
“我是认真的，我刚才说过，我希望能帮到你。”
“那你可以帮我打折，按你的贵宾折扣就行，但不能免单。”
“其实也不算免单，我听了你的故事，按说我也是应该付费的。”
“你是卖咖啡的，可我不是卖故事的。”
林永钢被林雪漪的执拗逗笑了，林雪漪的情绪也终于被林永钢的这个笑容彻底从过去的痛苦中拉回了现实。
“好吧，我投降。你的消费我给你七五折，这是我能给的最低折扣，原本是需要充值和累计消费达标才能享有的白金会员权益。”
“七五折，谢谢。虽然还是不便宜。”
“你，和妹妹后来还有联系吗？”
“没了。普宁婆婆告诉我，那对领养人跟院方有协议，他们想让帕缇拉彻底摆脱过去的所有阴影，而他们决定采取的办法就是斩断一切和过去的联系。理论上说，他们这么做是对的。帕缇拉被领养的时候不过九岁，可塑性还是很强的，环境的剧烈变化有可能重塑她的人格。所以，斩断过去的一切联系，理论上，是可以让她脱胎换骨。”
“但是院长肯定是知道的，联系电话，邮件，或者通讯地址之类的，院方和领养人不可能没有保持关联回访。”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了，按约定我是不能被告知的。普宁婆婆她，是个很正派的人。总之就是，帕缇拉被领养后我和她完全断绝了所有联系，我也不知道她之后的任何情况。福利院的那一年多，真的就成了我记忆中弥足珍贵的幸福时光。”
“嗯，你刚才说了好几次理论上，是不是意味着实际情况不是那样？比如我的第二个猜测？”
“你还真是执着。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猜测是否准确。”
“看你的表情，我感觉自己猜错了。但也不好说，毕竟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人总归能学会平静面对。好吧，我希望自己确实猜错了。所以，艾尔莎和异种，你是怎么知道这第二个故事的？”
“因为某种意义上说，我算亲历者。”
林雪漪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注视着林永钢的眼睛，想看看他有没有被吓一跳。有一点点惊讶，但总体还算镇定。
“呃，”林永钢支吾了一小会儿，“说实话，我刚才脑子里过了一遍各种可能性。”
“说我听听。”
“既然你是亲历者，那么你只有三种情况亲历。首先，你是器官团伙一方的，盗卖成员，或者手术的护士，但你不是坏人，我非常肯定你不会做那种事情。第二，你是艾尔莎一方的，但我觉得你不是，因为我想不出你在那个家族里能处在哪个位置。第三个可能性，它同时也会推翻前两个可能，你是警方的。因为如果这个案子并没有告破，你无论是前面两个可能性的哪一个，都不应该坐在这里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知道。但如果你是警方的，比如国际刑警，而你又是在执法行动中受伤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你也不至于嫌弃我的咖啡太贵。”
林雪漪差点就要笑了，面前的这个大男孩真是很有趣的一个人。至少林雪漪明白了，在上海这里，以他这家咖啡的定价不至于贵到让一个警方功臣皱眉头。
“你的分析都对，也都不对。”林雪漪说，“还有第四种可能，那才是你一开始想听的我的故事。我很快就会讲到，大概下次过来的时候吧。”
“又要走了？”
“对，谢谢你请的咖啡，还有七五折。”林雪漪把第二杯咖啡喝完，抓起椅子边的吉他盒，准备离开。
“等等，我差点忘了问你。”林永钢指了指吉他，“你今天怎么会带这个？”
“吉他，我靠它吃饭。”
“你的手……”
“没问题啊，”林雪漪右手抓着琴盒，用左臂残肢轻轻拍了拍盒面，“就当左手只有一根超肥的手指，多练练就行了。”
“原来你是歌手。”
“职业歌手，不过那都是以前了。我现在这副样子，算了。最多来你这儿之前在人多的地方站站，算份兼职吧，运气好的话就能买杯咖啡喝了。”
“为什么不能继续这份职业？”
“你开玩笑吧？”他没开玩笑，林雪漪能看出来，“好吧，我不是没试过，但没人要我。再说，我现在也开始投网络简历了，说不定能去做做公司白领什么的，那也挺好。”
“唔，公司白领啊。有进展吗？”
“还没有。”
“也是，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说了。那么，有兴趣先给我投份简历吗？”
“你？”林雪漪有点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