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异化
初次转化带来的感觉非常神奇,即便塔妮雅从小就习惯了母亲的嵌合体形态;即便她早就知道自己也是显性基因的异种,早晚也要转化;即便,她的生活中随处可见不同形态的异种;但当转化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那仍然让塔妮雅大感震撼。
因为,自从出生以来,在十几年漫长的同化期生活经验里,塔妮雅只经历过一种形态,正常人类的形态。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形态,似乎就应该一直这样下去。就像一个尚未跨入青春期的孩子没办法真正领悟第二性征发育带来的新奇感受,她也难以想象远超青春期变化千百倍的转化这件事情。
理性上的认知和身体上的感知就如同两条平行线,方向一致却又彼此分离。
没有了双腿,她该如何行走?她当然知道母亲是如何行走的,但放在自己身上,不再是双腿熟悉的迈步,而是换成鳞片的滑动,或者肋骨的张弛,那样的行走方式她能习惯吗?
鳞片,在身上长出鳞片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她对母亲的蛇身非常熟悉,表面全部被鳞片覆盖了,冰凉的,坚硬的,同时又是非常灵活的。但那与自己上半身的人类形态差异如此巨大,长出鳞片应该和长出头发不大一样吧?
她应该会变得更加高大,通常异化时新生的细胞量都是远超被改变的人形部分,她可以让自己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就像已经长大成人时候的个头,甚至还会更高。
初次转化,一切对于塔妮雅来说都是神秘而奇异的,这是她必经的成长,她也很珍惜这份天赐的体验。如果不是碰上被下药,这件事情本应更为纯粹,她也不必分心去顾虑竞赛。不过如果不是药物刺激,她的初次转化也可能还得继续等。
万幸的是,转化不会影响嗓子,这让她不至于错过领唱竞赛。
为了验证这一点,在异化过程中塔妮雅时不时都要唱几句练声,确保自己的发挥不会失常。
苏菲老师已经帮塔妮雅请好了假,头天晚上上床睡觉后塔妮雅就没再下过床,因为第二天她醒来后打算下床时就感觉到双脚没什么力气了。
“你就待在床上吧。”平采娜抓了一把椅子摆在塔妮雅的床头,又把那箱能量棒放到椅子上,“记得苏菲老师交代的,只要有一点点饿就吃能量棒。”
同宿舍的另外两个女生合力把一大桶纯净水挪到塔妮雅床前的地上,插上压水器,对她说:“斯嘉丽,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也尽管说。”
“谢谢你们。”
“放学的时候我会给你打饭过来,我们走了。”平采娜说。
下午的时候,苏菲老师说的细胞溶解阶段开始了。塔妮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下腹部由内而外逐渐变形,如果有X光机或者核磁共振、断层扫描之类的透视仪,应该能看到肚子里边各种器官开始翻江倒海大变身了吧?
从外部看来,主要是大腿根部的表皮在缓慢地扩张。说是缓慢,那是因为皮肤的扩张速度甚至比不上蜗牛的爬行,如果缺乏耐心还不一定能看出来变化。但放在正常的生理过程中,却显然称得上飞快了,因为这不是运动,这是纯粹的生长。
塔妮雅惊奇地看到自己的双腿被从根部开始拉伸的表皮粘在了一起,一开始她还尝试盘腿而坐想看看会怎样,但撕裂一般的疼痛很快让她放弃了好奇心。不但张腿的尝试会带来撕裂感,随着黏连的皮肤往大腿和膝盖不断生长下去,皮肤里层的肌肉也在迅速融合,仿佛一种强制性的作用,塔妮雅不得不主动并拢双腿,否则撕裂感只会更强烈。
除此之外,塔妮雅没有别的疼痛的感觉。细胞溶解也好增殖也好,原有的器官就算搅成一锅粥,那种感觉也算不上疼痛,倒是更像有谁躲在她身体里从内部做着按摩。
这种细胞层面的变化速度远远超过了人类最极端情况下比如肿瘤和巨乳症的增殖速度,如果不算微生物的话,恐怕只有植物里头马力全开的竹笋勉强可以比较。
塔妮雅并拢双腿,看着两条腿缓慢而迅速地融合着,现在想下床更是完全不可能了。她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如果想爬着走的话,恐怕只会比美人鱼更笨拙。
幸好转化的过程中几乎不需要上厕所。
苏菲老师说过,转化的时候不能穿裤子,非要穿什么的话就选裙子,不过要有不小心被撑破而浪费掉的准备。但塔妮雅没穿,她想观察一下自己的异化过程。
到这个时候,她大致能猜到苏菲老师为什么建议她有别人在场的时候最好用被单遮挡自己的下半身,因为转化的中间阶段实在不雅观。
实际上大部分异种在转化过程中都会保持独处,这就和女人会一个人进卫生间处理经血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约定俗成的强大的文明的行为习惯,这就是维多利亚和安东尼打的如意算盘吧。
但是塔妮雅决心已定,她可以克服行动的不便,她也可以不在乎所谓的不雅,维多利亚和安东尼显然低估了一个被命运欺凌过的女孩在面对新的机遇时,她所拥有的坚强意志和愿意付出的努力。
到了晚上,苏菲老师又来了。
“轮椅我已经借到了,”苏菲老师对塔妮雅说,“就看明天要出发的时候你转化的具体情况。你今天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
“那就好。看来你不太可能产生转化免疫反应。”
“那是什么?”一旁的平采娜问到。
“一种非特异性的免疫排异反应,主要原因是免疫系统的转化相对滞后。你也可以简单理解成痛经。”
“异种转化也会痛经吗?”
“一部分异种也会,比例要比人类的少很多。不过转化时如果发生痛经,那不适感比人类的也要厉害很多。而使用药物催化的转化会有更大概率诱发转化免疫反应。”
“会有多严重?”塔妮雅紧张地问。
“比索菲亚的严重至少两倍,如果换算成疼痛等级,一般情况下至少是六级。那时候无论你有多大的决心,你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参加领唱竞赛。”
听了苏菲老师的话,塔妮雅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原来还以为他们只是想让我迫于羞耻心弃赛,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
“他们也太阴险了吧!”平采娜叫了起来。
“我倒是觉得斯嘉丽的猜测应该是对的。”苏菲老师不认同平采娜的观点,“如果他们的本意就是诱发转化免疫反应,那斯嘉丽现在应该已经出现症状了。因为他们肯定会直接使用对应的诱发药物,概率几乎是百分百。”
平采娜松了口气:“好吧,那他们就是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对了,苏菲老师,伯纳德先生那边你都跟他说好了吧?”
“当然。明天我们按正常日程安排就行,还可以稍微放慢一点,迟到个一二十分钟,”苏菲老师自信地笑了,“我们一起给他们制造一个小小的斯嘉丽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