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疯师徐老古怪多
十六国和南北朝初期,青州这片土地烽火连绵,成为英雄竞逐、战火纷飞的舞台。
青州的北部,黄河与济水如两条巨龙蜿蜒盘踞,本应成为阻挡北魏铁骑的天然屏障。然而,随着冬日的降临,河水冻结成冰,曾经的险峻之地变得形同虚设。
自刘裕辞世之后,拓跋鲜卑骑兵便肆无忌惮了,装备了马镫马鞍的他们在陆地上驰骋纵横、所向披靡。刘宋的步军在他们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只能望风而逃、避其锋芒。景元元年,北魏骑兵长驱直入、肆意劫掠,青州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竺夔当时青州刺史。他坐镇东阳城,面对北魏名将叔孙建的数万大军围攻,手下仅有文武一千五百人。他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在敌军的狂攻之下岿然不动。终于,在檀道济的援军赶到之时,他成功守住了东阳城。但这场战役也让东阳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破坏,青州治所不得不暂时南迁至不其城。而竺夔也因这场战役的卓越表现而功成名就、高升而去。
此后的青州刺史职位一直空缺着,直到东阳城逐步修复。这时,一位名叫萧思话的年轻人走马上任、成为了新的青州刺史。
萧思话出身于南朝名门望族“兰陵萧氏”,这个家族在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姑母是刘裕追封的萧太后,这使得萧氏一族与皇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为传奇的是,这个家族的后代中竟然出了两位开国皇帝:南齐的萧道成和南梁的萧衍。
萧思话不仅家世显赫、才华横溢、而且相貌堂堂、气度非凡。他在年少时便展现出了过人的才华和领袖气质,在家族的培养下逐渐崭露头角,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刘宋朝堂上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新任州刺史到访,却让刘义符不禁心生警惕。尽管这是寻常的官场礼节,但在他这个通晓南朝历史的眼中,事情显然不会如此简单。那几位顾命大臣,甚至是已经登基的三弟刘义隆,可能对他并不放心,此次拜访或许是来探探他的虚实。
朝廷之内的风波诡谲,让刘义符不禁感叹:“背刺啊!”
带着这样的疑虑,他突然打了个哆嗦,从战魂引发的狂热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摇了摇头,自嘲道:“现在的我,真是太容易激动了,副作用真不小!”
随后,他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别院。在这空间有限的向阳堡,能拥有一座小院的只有寥寥数人。而那位拥有这处所在的人,此刻正邋遢地躺在堂屋中,酒气熏天。
刘义符大步走进堂屋,高声笑道:“徐老头儿,今日我们大获全胜,近千贼人被全歼,徒儿亲手斩杀的就有两三百人!”
醉卧在地的男子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清瘦男子,头发和胡子都白了一半,散乱地披着。他慵懒地半睁着眼睛,费力地瞅着刘义符。
“你这个劣徒!求我教导你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叫‘师傅’,现在却炫耀时喊‘老头儿’。你坞堡铁乌龟一般,就算贼人再多几倍,又能奈你何?你身上流淌的是刘寄奴的热血,杀几个贼人也值得炫耀,还吹两三百?真是没出息!”
刘义符挠了挠头,笑道:“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战略上我们可以藐视敌人,但战术上我们必须重视每一个对手。现在我们正在悄悄强大,希望在这乱世中苟且偷安。想象一下,等到您离世时,徒儿还能安静地守在您身边,您不向往这样的善终么?这是多少人羡慕的福分啊!”
说罢,他还摆出一副“你该知足了”的欠揍表情。
徐老头突然扔过来一个酒罐,摔得粉碎,骂道:“放屁!你是在咒老夫早死吗!现在来的不过是些杂鱼小虾,跟索虏和当年的北府军比差远了!你如果真以为能一直苟且偷安,那就必死无疑!”
“您别夸张了,那您说该怎么办?”
“把威胁你的敌人全部消灭掉!掌握更多的土地、人口和更大的权利,甚至掌握天下!”
刘义符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表情:“别别别,师傅,世道真的太乱了,谁敢冒头谁就得死。听过那个什么‘黑暗森林法则’吗?我们可不能轻易暴露自己,成为那些野心家的目标。土地和人口,听起来诱人,实际上烫手得很。这年头,连皇帝都随时可能脑袋搬家。咱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自保就好。今天我又忽悠了几位将门之后来帮我们守坞堡,等一切走上正轨,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咱们就享福吧,多好的前景……”
“目光短浅!今天来打你的是淮北盐商,只要你不把他们消灭掉,他们就会没完没了地来搞破坏。他们会收买你的人、断你的财路、勾结新的敌人……你根本躲不掉!”
刘义符听得额头上直冒冷汗,他摸了摸自己宝贵的脑袋,开始感到头疼。
前世他拼了小命刚考上重点高中时,父母告诉他如果不考上重点大学就是白费劲,那种头疼的感觉与此刻如出一辙!
不过转念一想,洋米洋面外国大轮船离自己还那么遥远,何必想那么多呢!
但突然间他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急忙问:“师傅,新任州刺史萧思话要来拜访我,我感觉有些不妥,您觉得……”
“刘义符!”师傅突然高声喝道。
刘义符吓得一哆嗦:“师傅,您怎么了?”
“真是受够你了!这么懦弱、无耻……你可是刘寄奴的嫡长子,有坞堡、有精兵、有物资,你怕一个刺史?谈不拢就直接拿下他的脑袋!振臂一挥,刘寄奴的老部下都会来投靠你。在青州自立为王又有何不可?往下可以夺取建康,往北可以投靠索虏。这天下任你驰骋,可你连你父亲十分之一的魄力都没有!给我滚!”
“刘寄奴啊,你儿子真是不争气……”
刘义符被师傅的严厉训斥吓得不轻,慌忙逃离了别院。
此时醉汉睁开了双眼,目光锐利:“刘义符想安稳?没门!你还有大用处呢!”
他迅速取过纸笔开始写信:“刺史思话公:青州之地关乎大宋存亡,然内不安则全盘崩覆。乐安郡巨淀泽畔有不轨豪强,内备甲兵外建坞堡,囤粮数十万石有与内外呼应之势……”
写完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接过信笺匆匆离去。
刘义符心思忐忑地返回府邸。
唉,师傅的疯病越来越厉害了,这乱世不苟着还怎么着,看不清形势啊!
他刚出来,见王何和白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王何问道:“他老人家有指教吗?”
刘义符叹了口气道:“毕竟老了,胆小少谋,怕这怕那的,区区刺史都吓住他了,看来还是要靠我们自己了。”
白破,也走到了身边,还不知从哪里取出了沾了墨的毛笔和一片绢帛。
刘义符沉思了一下,接过毛笔,在绢帛背后写下两个字:“三号。”
白破自己装入竹筒交给身边小校,那小校也不多言,转身飞驰离去。
王何悄悄问道:“堡主,为何是三号?”
“明天新任刺史萧思话要来探虚实,你觉得他们喜欢什么样的乐安王?”
“一个安分守己的王爷?”
“未必,这种人都多疑。如果还是以前的那种拉胯,可能更让他们放心,三号正好用上!”
王何赞叹道:“一号无脑武夫;二号木讷书呆子;三号酒色贪婪,大王您这三个替身真是绝妙的规划!既让您有时间来做大事,又能迷惑其他宵小鼠辈。”
“这也是你平常训练的功劳,本王分身乏术就要多想办法,还是缺人……”
刘义符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咧着嘴问道:“本堡主今日大杀四方的形象,是否让毛预之几个产生了……”
王何接话道:“必须的!堡主冲入敌阵时,我真以为那是先帝当年一人追杀孙恩数千人的场面重现呢,当时毛预之几个当场就想下拜硬被我给硬拦住了!”
“唉……我这个堡主还是风头太盛了,但想低调可大家过于拥戴了……”
白破摇头微笑,这两个家伙……
“白破,建康的邸报什么时候送到?”
“应该是明天!”
想到师傅的疯言疯语,刘义符胆气略壮。
师傅不懂得韬光养晦是他格局不够,但是谁要抢走小朋友刚拿到手里的冰淇淋,也是该死的!
他立即恶向胆边生,吩咐道:“你们带一百人,随我连夜回千乘,以防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