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官司
“绿眼”伯宁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摘下帽子行礼,左手的拐杖转了个圈。
“晚上好!叶慈先生!”
叶慈右手按住左胸,“晚上好,伯宁先生。”
“呜。”伯宁发出一声奇异的叫唤,随后欣喜地掏出一个气球,飞速地折成小狗的样子。
气球小狗在空中飘啊飘,最后在叶慈面前停下来。
“我喜欢有礼貌的小孩!”
叶慈拿过小狗,温和地说:“谢谢你。”
“你在害怕我?”伯宁问。
“是的。”
“哦,哦!不要这样,不要害怕!”伯宁很受伤的样子,“这样吧,给你这个!”
从他的高礼帽中飞出一只鸽子,嘴上衔着三张票,他将票折成纸飞机,据叶慈所知飞机这种工具还在验证期,没想到伯宁已经知道了。
不过也是,他可是伯宁啊。
“苏门马戏团,我在那里工作,一周后会有一场精彩的表演,欢迎你和骑士大人来,对了,还有那位可爱的小姑娘!”
“感激不尽。”叶慈收下票,“那么,我们去了会有什么呢?你会杀了我们吗?”
“老天!我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事!”
伯宁又怕又笑道:“【小丑】们从不杀人,在我们眼里,所有人都是可爱的,每个人都会是好玩的玩具。”
叶慈歪着头,顺着他的话说:“那如果我们不去呢?”
伯宁困扰地敲敲脑袋,“这样啊……”
砰!
潜雾猛禽!
叶慈的身体化为黑雾消散,伴随着片片纷飞的乌鸦羽毛,随后瞬间重聚。
伯宁嘻嘻笑着,那只鸽子不知何时叼起了一把小巧的手枪,火药的白烟在枪口缓缓升起。
“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嘛。”
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叶慈掸了掸肩上的灰尘,捻起一根黑色的羽毛,若无其事地转转。
“抱歉,伯宁先生。”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吧!”
“为什么让我们苏敏翰?”
这个问题难住了伯宁,他拄着手杖左右转着,“嗯……说实话,我并没有逼你们来苏敏翰,在火车上相遇完全是个意外,我本来就在那辆火车上,只是半路碰见了你们,我想骑士大人一定很想知道这个消息,就告诉她了。”
伯宁的话真真假假,但这句话却实在不像谎言。
“你是说,只是偶然?”
“只是偶然。”伯宁又露出坏笑,“但世上真有偶然的事吗?”
叶慈不想跟他讨论这种话题,他弯腰行礼,“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回去了吗?”
“晚安,叶慈先生。”
伯宁的身影砰的一声消失,原地飞出几只白鸽,叶慈开门,公寓的几位应该都睡了。
他终于绷不住了,一屁股拍在地上,靠着门气喘吁吁。
密码码的,吓死我了。
直面一位疯疯癫癫的序列5的滋味可不好受,平常跟温和的芙莉安相处时间长了,让他都快忘了序列5已经正式超脱了凡人,踏入真正意义上“超凡”的领域了。
“真是要命。”他嘀咕道。
摸着黑轻轻上楼,叶慈讶异地发现只有蒂凡娜睡了,纪希和弗兰兹的门缝都有光漏出来。
纪希还好理解,他说过晚上会灵感爆发,但一向作息规律的弗兰兹就不好说了。
这样想着,就看见弗兰兹打开门,对他打了个照面。
“晚……晚上好,叶慈先生,您还没睡?”
弗兰兹还是那副怯懦礼貌的模样,他端着杯子,似乎是想喝水。
“晚上好弗兰兹先生,你还在忙什么呢?”
“哦,我?”弗兰兹踌躇地说:“我在预备官司的档案。”
“很重要的官司吗?”
“……是,是的……是蒂凡娜小姐的官司。”
“蒂凡娜?”
“嗯。”弗兰兹觉得没什么好瞒着叶慈的,他问:“您想知道吗?”
“说说吧。”叶慈说。
弗兰兹邀请叶慈来到自己的小房间,叶慈第一次涉足这个房间,比他想象的要小,可能是在走廊最深处的原因,整洁朴素,书桌和书架堆满了法律书籍和案件目录,只有一面墙上贴着一张华丽的海报,是弗兰兹最喜欢的戏剧演员乔治•巴顿最出名的一出戏剧《双面人》的限定版。
“您坐吧先生,可能会有些乱。”
弗兰兹注意到叶慈的目光汇聚在那张海报上,就说:“您不要见怪,我……我是他的粉丝……您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很希望变得他一样受欢迎。”
叶慈嘴角勾起,“我能理解。”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弗兰兹向他讲起了蒂凡娜的案子:
“前几天,德林爵士来了公寓,他跟蒂凡娜大吵了一架,我看见他抹着眼泪离开了,事后蒂凡娜小姐哭着来找我,让我揭发德林爵士干的龌龊事。我才知道,德林爵士偷税漏税,商业诈骗的事被发现了,他马上要接受法院审判,他名下几乎所有财产都被他妻子转移走了,但是他留下了一笔……没错,这笔款子是在蒂凡娜小姐名下。他来这里是对蒂凡娜小姐说,让她离开,离开这片伤心地,离开苏敏翰,这笔钱够她一生无忧,如果她还念及旧情,也可以用这笔钱把他保释出来,他们一起离开,这一次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跟他的妻子离婚了。”
“不要脸。”叶慈愤怒地说。
他没结过婚,连恋爱都没谈过,所以这种情感在他心里保持着很重且很纯净的力量,他不愿意将它污染,即使在外人看来这很幼稚,对他而言,友谊与爱情,都是神圣的事物,值得我们用一生来追寻。
德林爵士的话,不仅侮辱了爱情,更侮辱了他的朋友。
“您先别气恼,叶慈先生,一开始我也相当愤怒。”弗兰兹苦恼地说,叶慈收起情绪,意识到事情可能有反转。
“蒂凡娜哭的是那么伤心,教我怎么忍心不答应她?她手上有一些德林偷税漏税的证据,她希望在法院传唤德林爵士之前状告他,更遑论联合王国还有《欺骗软禁妇女罪》,蒂凡娜是十六七岁被带来的,正好符合年龄区间,她想通过这两样让德林爵士破产,蹲监狱。”
叶慈说:“这也很好……不过我记得你说过,德林爵士有苏敏翰最顶尖的律师队伍吧?”
“是……但这……其实没有什么……”
“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让您先不要生气的理由,蒂凡娜所知道的消息很有份量,但面对德林爵士的律师团体,我还是没有把握。但是在德林爵士跟蒂凡娜小姐吵架后的第二天,他就又来了一趟公寓……这一次是来找我。”
弗兰兹苦涩地说:“他说,他是故意跟蒂凡娜提出保释他的那些话的……他知道那样蒂凡娜一定会怒气冲天,她已经不爱他了,这样的话对她而言是莫大的侮辱,他同样猜到了蒂凡娜会状告他……这正是他所想的……他给了我别的一些很有用的文件,并说会通知律师团队,确保我能获得胜利。这样,这件事一定会传遍苏敏翰,所有人都会知道从前风流浪荡的德林爵士包养的,破坏他人婚姻的情人其实是受害者,是个可怜虫。而由蒂凡娜小姐的朋友——也就是我,亲手送他进监狱,也是了却了他的心结。”
叶慈沉默了半晌,说道:
“虚伪。”
弗兰兹没有反驳,“于蒂凡娜小姐而言,这是一场愤怒的报复,而于德林爵士来说,这是他企图用小小的纸贴修补受损的轮船,一种徒劳,但能聊以自慰的赎罪。”
“仅凭不知结果的流言,就能修复蒂凡娜的名声与青春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
叶慈抬眼看看弗兰兹,“你告诉蒂凡娜了吗?”
“没……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气昏过头的。”弗兰兹纠结地叹气。
叶慈顿了一下,“告诉她吧。”
“这样真的好吗?”
“……比起朋友善意的谎言,蒂凡娜一定更喜欢残酷的真实。”
“………您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