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缘来缘去,莫需强求,待到时节花自开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不知不觉,秋去冬来。
十月一,天气转寒,满地落叶随风扬。
一大早,完成了日常修行的张三假,备上礼物,推门而出。
每年农历的十月一日,又称寒衣节。
它与清明、中元并称三大鬼节,人们在这一天祭扫,纪念亲人,谓之,送寒衣。
而送寒衣不仅是传统习俗那么简单,给在世的老人送棉衣、厚衣,更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而张三假在小石村内最亲近的老人,只有一位——书院的王老先生。
因此,提前几日,他就做足了准备。
院内,仍是道士装扮的妙真,拿着扫帚,认认真真的打扫着。
修行,是为求真,而非灭绝人性,摒弃凡俗。
即便修为渐深,但地面若是不清扫的话,灰尘依旧会在那儿,不会自己消失。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都要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更何况,她现在的修为,还远未达这般高深境地。
心难拂拭,但庭院尘埃可以。
由小处做起,知行合一,是妙真这段时间,从三假先生身上学到的道理。
一开始,按照她的理解。
三假先生既然已在“古玉”帮助下,觉醒了宿慧,应该会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修行中去。
就如她过去十二年里那般。
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三假先生除了每天清晨和她一同吸收天地紫气外,其余时间,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仿佛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不急不缓,不焦不躁。
她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不提女道人。
另一边。
提着打包好的棉衣,张三假漫步村道间,不多时,便来到了书院。
清寒的早晨,王老先生依旧早早起来。
远远的,那热腾腾的茶水,已映入张三假的眼帘。
“王老,早啊,给您送礼来了。”
张三假笑着走进书院,熟络的坐下,自己给自己添了杯热茶。
老爷子的精神依旧矍铄,眼里有光。
他笑着收下棉衣,乐呵呵道:“有心了,有心了。”
王老爷子膝下无儿无女,往年的寒衣节,都是由村长家的儿子前来送寒衣。
自从张三假到了村子后,送衣人,就变成了他。
而他自己,也甘之如饴。
轻啜了几口热茶,王老先生感慨道:“时节渐寒,过段时间,书院也该放假了。”
“桃瑶这孩子来了后,热闹是热闹,但老头子我啊,也麻烦了不少。”
张三假的目光看向书院内堂——小姑娘捧着一本书,认真诵读着,白净的小脸蛋,在红红的棉袄衬托下,显得喜庆。
桃瑶没了父母,而王老先生孤单,在他的建议下,这几月,一老一少便合住在了一起,由老爷子暂时照看。
“说起来,再几日,便是庙会开始的日子了吧?”王老先生放下茶杯。
“还有四日,十月初五。”张三假精准的报出了数字。
“你小子。”王老先生笑骂道:“记得还挺清楚。”
“惦记很久了吧。”
“不过年轻人嘛,喜欢凑热闹也正常。”
“毕竟是你第一次去。”
“不像老头子我啊,看了几次,没什么新鲜感了,加上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凑不了这个热闹喽。”
张三假摇摇头:“您的身子骨,说是四十岁的人都有人信,硬朗得很。”
“你小子说话,我爱听。”王老先生呵呵笑着。
闲聊了几句,王老先生忽然道:
“这一次,是准备远行了吧?”
张三假点点头:“在村里也待了几年,诚如您所说,也该出去看看了。”
“那桃瑶她……能不能留下来?”王老先生捂了捂手,欲言又止。
虽然嘴上抱怨,但几个月生活,老爷子是真心喜欢上了这种有人陪伴的日子。
“不行的。”张三假无情打断了老爷子的话:“这孩子,命不好,跟我一起去外面走走,说不定还有改命的机会。”
“留在村里,对她,对大家,都不太好。”
“……唉。”王老先生叹息一声,显得无精打采。
“我有点事去处理下,晚点来接桃瑶,您老和她说一声。”张三假起身,作揖行礼:“这些年,叨扰您了。”
“你啊,你啊……”王老爷子叹道:“该我谢谢你,这些年对村里的帮助才是。”
……
离开书院,张三假径直回到了自家小院。
在远行之前,有些事,他需妥善处置。
首先,是小麻雀。
张三假站在鸟巢前,小麻雀趴在鸟巢内。
他看着它,它也注视着它。
几个呼吸后,张三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从自己将它从林中的那场大雨捡回来后,小麻雀养好了伤,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养只小鸟,对张三假来说,是小意思,可问题是,现在他将要远行,总不能带着这小家伙一起吧?
它来自山野林间,也自当回归原地。
“小家伙,你该回去了。”
轻唤声中,小麻雀似乎听懂了话里的意思,有些不情不愿的跳出鸟巢,落在青年的肩膀上。
四目相对。
俄顷,小麻雀展翼而起,在小院处盘旋数周,恋恋不舍,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定,朝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古林掠去。
直至,消失无影。
张三假收回目光,轻声道:“一路顺风。”
而后,他看向了不远处的水池。
“咕噜……咕噜……”
池中的金鲤无辜的吐着泡泡,鱼眼显得呆萌。
但张三假不吃这一套。
捞出金鲤,放在水桶里,而后提着它,来到村子不远处的小河。
桶水落河,其内金鲤随水而下。
“噗通”一声。
归河的金鲤在原地环游,久久不愿离去。
若说这小院内,哪个小动物与张三假呆的时间最长,无疑就是这个小家伙了。
刚捡回来时,它还没有拳头大,如今,已经比常人的手臂还长了。
是个大家伙了。
“去吧,去吧。”张三假伸手轻拍着河面:“河汇入江,百江归海,你和我一样,不该困于这片樊笼之地。”
“天下很大,多走走,多看看。”
“有缘,你我自会再见。”
金鲤吐泡,最终,还是沉入河中。
回到自家小院。
为院角的盆碗填入最后的口粮。
与小麻雀和金鲤不同,三花猫无须他担忧,这家伙,自有谋生手段。
至此,诸事已毕。
是时候,离开小石村了。
只希望下下次小花回来后,不会因没吃的躲到院角偷偷抹眼泪。
张三假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