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香菇计划
物资管控的年代，个人能腾挪的地方其实很小，随着改开的春风袭来，市井烟火之中，自有一种被释放出来的倔强，以及为了过上好日子在夹缝中辗转的勇气。
秦川要的就是这股勇气，想要过好日子，就得联合起来，把这事儿变成全村人的意愿，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秦文学当了十几年支书，是从困难年代走出来的，自然能看清楚这些，当场就开始点名，不但把村里的干部全都叫上，还请了几位上了七十岁的老人。
“车把子，你是战斗英雄，明天也一起去。”
车把子年轻时打过仗，曾经在高原上撵着阿三跑，是带着勋章回来的，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文学叔，去我大姑那边，把他们村的人也喊上。”
自家这边闹哄哄的，大姑秦红梅那边肯定也不清闲，秦川之前几次去那边当技术指导，她们村里盯着香菇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姑丈家几个兄弟，都囔囔着要种呢。
“还是你小子做事有章法。”
秦文学让人群散了，当即就去隔壁村，现在都下午了，得赶紧商量好了，明天好一起出发。
“小川，明天去了县府，你可别出风头，有什么话让你文学叔说就行，咱们是平头百姓，跟在后头就行。”
等人群散了，张秀芬才小声交代，“他们想跟着种香菇，就要出这个头，没有光占便宜不吃亏的道理。”
“您就放心吧，打头阵肯定要他们来，但该说的也得说，咱们还要卖菌种呢，总不能一声不吭吧。”
“我是怕你一上头，冲撞了上头的大人物，既然你心里有底，我也就不管了，香菇棚接下来咋办？”张秀芬岔开话题。
“要先疏蕾，菇长太多了。”
秦川回家拎了木桶过来，拿了根菌棒过来，把那些长大小的、菇形不好的都摘下来，一根菌棒只留下十七八朵香菇。
“龟儿子，你折腾啥子哟？”
张秀芬心疼地蜀中话都飚了出来，好不容易长出香菇，哪还能撸掉，撸下来的都是钱呢。
“老娘诶，您就瞎着急。”
秦川白了老娘一眼，笑着解释道：“香菇不能长太多，太密集了香菇长不大，也长不重，卖不上价钱。”
“那也不能撸掉那么多啊。”
“咱们这菌棒要出四茬菇呢，留太多就把营养都吸收走了，后面出菇就少了，留十七八朵就够了，这样长出来的香菇，个头大、肉质厚、品相好、分量足，才能卖上好价钱。”
“横竖就你懂，我就是心疼。”张秀芬白了儿子一眼，也拿了根菌棒，也干起了疏蕾的活儿。
撸下来的菇蕾也不会浪费，留下一些自己吃，剩下的可以拿去县里摆摊卖掉，装了满满两大桶呢。
这种香菇蕾，别看个头小，不起眼，其实最是软嫩爽滑，香气也更足，也就是自家有，平时根本吃不到。
秦大河、秦大山和李卫民几个，凌晨就扛着菇蕾出发去县城，一开始都还挺担心的，投机倒把呢，被抓了咋办？
可不去卖也不行，每家都有几十斤菇蕾，总不能放家里烂掉，或者都送人吧？他们可舍不得，能卖一二十块呢。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心里再忐忑，这生意也得做，真碰上抓人的，香菇不要了，就跑呗，用秦川的话说，咱也不用跑多快，只要跑得比别人快就行。
好在市场风平浪静，几人俩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今天棚里应该还会出菇，明天还要再来一趟呢。
等他们从县里回来，秦川这边才刚要出发，一行十个人，有五个是老头老太太，老人们坐驴车，大伙在一边跟着。
半道上又跟安宁村的人会合，他们村也来了十个人，也是一样的搭配，一半都是年过七旬的老头老太太。
驴车慢悠悠地，快十点了才到县城，秦川找了个地方让大伙先歇一会，自己跑了一趟家具厂，跟刘主任知会一声。
刘主任人不错，也处出交情了，有好处的时候，自然要拉一把，以后说不定还要他反过来帮衬一把呢。
秦川也没多说，简单把两个村子要干的事情说了一遍，“到时我会说是你支持我们种香菇，支援了一批木屑给我们。”
“谢了老弟，回头老哥请你喝酒。”
刘主任也是人精，哪会看不出其中的好处，这事儿要是成了，县里要生产木屑，要么成立木屑厂，要么家具厂开辟新生产线，自己有功在先，再活动一下，指不定就能升一级，要么去新厂当厂长，要么提副厂长，分管木屑生产。
不过刘主任也没想着跟秦川一起去县府，这事儿农民大叔干没问题，那叫寻求上头帮助，自己要这么干了，那就是逼宫了，等着被穿小鞋吧，搞不好就一撸到底了。
“那我可等着你的好酒。”
说了句玩笑话，秦川就告辞了，带着人直接去县府，门卫一看到他们，头皮都麻了，好家伙，二十个人，一半是老头老太太，这要往门口一趟，那就出大事儿了。
“各位爷爷奶奶，你们有什么事吗？”门卫点头哈腰，就怕说错一句话，让这群老人不得劲。
“小同志你好，我们是双溪镇小河村和安宁村的村民，是有事儿找县官帮忙的。”秦文学上前说道。
“大家先到里边等，我去问下县官来了没有。”
门卫当然知道县官来了，可见不见的，不是他能做主的，只能好言好语地先把人引到大厅，然后一溜烟跑去县官办公室。
县官姓陈，名贺松。
一听来了二十人，有一半是年过七旬的，头皮也麻了，别不是下面的人闹出乱子了吧，“你先把人带去会议室，我马上就过去，记得态度好点，别惹出事来。”
陈贺松琢磨了一会，然后带上办公室主任和秘书去会议室，看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又是一阵头疼，这是要闹哪样啊。
“各位老乡，你们好啊，我是咱们县的县官陈贺松，你们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陈贺松尽量放低了姿态，生怕说话大声了吓着老人家，到时往地上一趟，说都说不清。
“陈县官您好，我是双溪镇小河村支书秦文学，这次大伙过来是向您求援来了。”秦文学代表大伙讲话。
“老乡碰上什么难事了？别着急，慢慢说，咱们这里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一定能帮着老乡解决困难。”
陈贺松暗暗吃惊，一群人跑来县里求援，指定是下边出乱子了，双溪镇是吧？我倒要看看，是谁闹出的幺蛾子。
“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秦文学拿了一根长满香菇的菌棒，放到陈贺松面前，“我们小河村，还有隔壁的安宁村，都想种香菇，是来求您帮忙解决材料问题来的，您看看，这就是种出来的香菇。”
“不是出事了？”
陈贺松愣了下，暗暗松了口气，拿起菌棒看了一会才问道：“老乡，能具体说说吗？需要我们做什么。”
“小川，还是你来说吧。”
秦文学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推给秦川，毕竟他才是最了解香菇种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