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全城噩梦
天色黯淡，明月微斜，我行走在夜场的廊道上，奉经理的命令去包厢里接一位客人，不知为何，明明是盛夏之季，我却有点说不出的发冷……
心不在焉地打开房门，却被里面的场景惊到。“啊啊啊！”我吓了一跳，“你、你在干嘛？”里面的客人倚着墙瘫坐在地上，抬着头，脸上有着喝过酒后明显的红晕。他皮肤上有着像是发霉一样的霉点，向外凸出的眼球，和……那黑色水光般的皮肤。客人带着血丝的眼球看向我，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特别诡异。我毛骨悚然，寒毛直立，心脏跳个不停。这是……幻觉吗？我吞了吞口水，向前搀扶起他，往外面里去。
一路上的人似乎对我身边那诡异的男人视而不见，就连保安同事跟我打招呼的目光也是十分平常。把客人扔到酒店房间后，我心脏跳个不停，几乎飞奔回夜场，看到同事在门口站岗，我一把抓起他，慌张问道：“成哥！你、你没有看到我刚刚带那个客人吗？他、他……”
“松手松手！成哥打断我的话，不耐烦地拉开我：“你小子别想偷懒，快去干活，别愣着！”
“……”
“阿飞！”经理在里面摆手喊我。
“来了！”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挠了挠头。可能真的是我的错觉？
我步伐缓慢，小心翼翼地走着，可是再次走到廊道，那股凉风还是阴森森地吹着，使我不仅身体发冷，骨肉里面也生出一丝凉意。这时，一个浑身酒气的人
我强忍恶心，迅速退出房门，左右看了一下，刚好有个同事走来，我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冲过去：“阿浩，你过来看下，这个客人不像人！”他被我拉着走到房间，那个怪物仍然瘫倒在沙发上，阿浩却转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有什么问题吗？”他走过去，拉起客人，经过我时，轻轻拍了我一下：“阿飞，我带他去，你是不是累了，你休息吧……”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真的是我累了吗……
第二天上班，夜场里变成怪物的人更多了。来来往往的客人里只有几个正常人，大厅舞池上的美女也变成了怪物，就连门口站岗的保安成哥，也变成了这副怪异的模样。而奇怪的是，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反应，仿佛全夜场就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他们丑陋的面目。我安慰自己，肯定是我精神压力太大了。再这样下去不行……还是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为好。
第三天我白天轮过班，晚上八点，我穿戴整齐出门，打了车往医院的方向走。一路上，街边的行人中也掺杂着怪物，揉了揉眼睛，但没有任何变化。两个怪物从车前的斑马线走过，我惊异地看向司机，司机却没有什么反应，似乎他们在司机的眼里就是正常的人类。
坐在精神医生的对面，我几乎是咆哮着阐述着他们如何如何怪异、如何如何恐怖。女医生却淡定喝着茶，“你常在夜场上班，沾染了什么鬼东西也不一定，”她慢条斯理地讲着：“给你开点精神类的药，你拿回家吃。”拿到账单，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这么一点点药要我5000！这不坑人嘛！我只能心疼地拿药回家。这药这么贵，求求可一定要治好我的幻觉啊……
然而这死贵的药并没有什么鬼用。每次晚班，我还是能看到许多怪物，而且数量越来越多，更诡异的是，每到月圆之夜，整个城市的人，全都变成了这副恐怖的模样，充斥着大街小巷……凌晨下班时，我能感觉到，街上许多的怪物还转过头看我……
我有点想辞掉夜场的工作了，只是，生存不易，现在找工作非常的难，我只能强忍着恶心，装做没事人的样子继续上着班。但我的日常习惯发生了变化，曾经整个白天都在家里悠闲补觉，但现在我没有心思睡了，我宁愿拖着满布血丝的双眼、接受太阳的灼烤，在街上游荡，只有看着周围正常的人类说说笑笑的样子，我才能感受到世界的真实。一到晚上，那些妖怪又现出身来，把我的精神拖向深渊。
白天的街上还真是热闹……我眯着眼晃悠着，突然，我瞪大了眼睛，前方的斑马线上，一个拄拐的女生正往前走，而后方一辆违法行驶的货车急速奔驰着，朝那个女生所在的方向冲去。
“小心！”我快步跑去，一把拉过女生。
“啊！”女生突然被我一拉，不受控制倒向我，我们两人都摔在了地上，她倒在我的身上。此时，那大货车从眼前呼啸而过。女生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我反应过来，松开了碰着她肌肤的手，脸红地站起来。
她也害羞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声地对我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那个，我、我请你喝奶茶……？”
啊？我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来吧来吧！”她抬头眯起眼看了我一下，大方地笑着：“小哥看起来也没什么事，陪我喝一杯嘛！也当是我谢谢你啦！”她说着就拉起我的手走。诶诶！我起初有点懵，想了想后又由着她拉去……也是，反正没什么事……
她带我来到一个看着很高档的甜品店，女生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点好了奶茶便带我到窗边的位置坐下。她忧郁地看着街边的人，跟我吐槽了很多。她说她叫依依，生下来眼睛就有先天的疾病，看东西十分模糊，而且她家里人重男轻女，对她态度十分不好，她这次赌气出门，没想到在马路上差点被撞……
相逢何必曾相识啊！我如遇知己，把妖怪的恐怖面目和这些天的压力一概吐诉。她听了也笑，我问她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是幻觉，她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真切看清过人的样子。”
那天，依依主动和我互换了联系方式。认识了这一个朋友，我心里似乎也有了点慰藉，就连上班路上看到的怪物，我都觉得亲切了些……我低头哼着歌，如往常一样走在上班路上，今晚又是月圆之夜，大街小巷的人全变成了怪物，我尽量不去看他们，只是向前走着。突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阿飞！”一个怪物在红绿灯前挥着手。
我心中一颤，这声音分明是依依的声音，她也变成怪物了……我走近到她面前，左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疑惑问道：“你的眼睛……？”
她噗嗤一笑：“你那么瘦，我看身形都看出来啦！呐，这个给你，”那漆黑浮肿的手拉起我的手，将一个钱包放到我手心，“奶茶店小姐联系我，说是我们桌子捡的，还给你！”
我拿过包，缩回手。“谢谢你依依！我、我上班，先走了！”我头也不回向前奔去，拼命压抑住想要干呕的冲动……果然，还是克服不了我的内心……我始终接受不了这幻觉……
第二天，我在睡梦中朦朦胧胧，接到了依依的电话。她略带哭腔，说被家里人欺负，她问我能不能来我家呆一下，我慌张地答应了，起身洗漱收拾起房间。
一开门，她抱住我的脖子，抽泣起来。雪白的肌肤和扑面而来的香气让我不知所措，我把她让到沙发上，她却依然抱着我不曾松手。“依依，你冷静点，发生什么了？我在呢。”我小心翼翼绕过她的手臂，轻轻摸着她的头。她好像被人理解了一般，泪水直往下流，她说她的养父又对她图谋不轨，被反抗后竟恼怒地开始打她。依依抬起头，泛红的大眼睛看向我：“我可以在你家借住吗……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沉默了一下，我的头脑飞速旋转。她又哭了起来：“你是不是讨厌我昨晚妨碍你上班了……”
啊？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女人都这么敏感吗……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去了，难道我昨晚跑走被她误会了……？但是，我没有讨厌她的意思啊！如果说我为什么犹豫的话……我只是单纯害怕……不敢看到白月光般的女生变成怪物的样子。唉，阿飞你好懦弱，你就是个胆小鬼！
……可是，我不收留她，她就真的没地方去了，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在街头流浪吗……我挣扎再三，决然点头同意了她。依依抹了抹泪，开心地笑了一下。“为了报答你……”她坐起来，一把把我推在沙发上，随后缓缓压过来抓住我的领带。“我当你女朋友吧……”她不等我反应，轻轻靠近我的脸，闭起眼睛，软软的嘴唇覆过来……
诶？？我瞪大了眼，愣在原地。亲了一会儿，我轻轻推开她，脸红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我、我不合适……你那么好看，我只是个普通人，你很正常，但是我有点精神疾病。我配不上你的。”
“没有关系！我愿意……”她坐起来，认真看着我，而后小声说道：“而且你也没有精神病，你很正常……”我还想说点什么，她连忙说道：“我虽然不能工作，但我可以在家帮你做家务，洗衣做饭也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轻轻笑了一下：“好吧，你不嫌弃我就好。”
跟依依在一起后的每天，中午晚上的饭都是她做好，不得不说她手艺确实不错，她还会给我尝试她的自制饮料，那是一股酸涩古怪的味道，我嘟嚷着说难喝，她笑了一下，不再勉强我，每天只做自己的份，天天一杯，少有间断。在这期间，街上变怪物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后面，一到晚上，全城的人都变成了怪物，只有依依是例外——她只在月圆之夜变成怪物的样子。依依并没有意识到她在我眼里是怪物，只要我一回家就热情地跟我互动，正常时候我温柔地笑着，跟她嬉闹着，但到了月圆的时候，面对她，我不由自主害怕地颤抖起来……我开始害怕起与依依接触，每晚看着天上的月亮，只要是月圆之夜，我都找借口躲过她。
依依开始怀疑，她有时哭闹着问我原因，我总搪塞着，不想让她知道。毕竟……她在我眼里可是白月光啊，怎么能告诉她她变成了怪物……
每个夜晚，街上来来往往全是怪物，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都在看向我，在夜场上班时，每个路过的怪物也都怪异地看着我，我心惊胆战地工作着，精神却越来越衰弱，上班的状态也不如从前，没过多久，刚带完客人从酒店回来，怪物经理冷眼站在门口，递给我一封辞退信……
我的心终于死了，无精打采地走在路上，没有心思去理睬周围怪物异样的目光。打开门，依依还惊讶，她问我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我丧气地扬了扬手中的辞退信。依依虽然看不清，但也猜到了大概，她没有责怪我，默默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我“呜”地一下哭出来。面对怪物的精神压力、失去工作的迷茫，此时，贴心人的关怀成了我宣泄的窗口，我似乎理解了依依第一次来我家时的心情……但是在女孩子面前哭让我很不好意思，我又努力控制着我的情绪。
“阿飞，”依依小声地说：“我们搬家吧。”
搬家……？我不解地看着她，她转身拉起我的手，到沙发上坐下，抱着我的脖子，在耳边轻声说：“对！我们离开这里，我可以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也……不想看到你在这里被折磨。”
我瞪大了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依依沉默了一下，告诉我真相……
她说，其实根本不是我的幻觉，这座城的“人”本来就不是人，怪物变成人的样子，在上洲市生存生活，而在夜场的酒气和阴气重，所以夜场的“人”更快地显露出真身，而月亮的阴气也会诱发“人”显出真身，特别是月圆之夜，月亮的作用更加明显。通过水和食物的循环，城里的人慢慢全都失去伪装，现出丑陋的怪物模样。只有阿飞是真正的“人”，怪物们的异类，所以他们在看到阿飞时会警惕地看着他。
“不过，不用担心，”依依轻轻亲了我一口，笑着说：“我已经不再是怪物了！我每天喝药，已经脱去了怪物之身……只要我们搬家，换个城市，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我根本没有问题！得知真相，我几乎落下泪来。一切的噩梦都结束了！我不由得抱着依依狠狠亲了几口，泪水夺眶而出：“搬家！我们明天就搬！”
那天晚上，我紧紧抱着依依，睡了难得的一个安稳觉……
收拾东西的时候，因为依依眼睛不好，她在客厅收拾大件的物品，我就在卧室收拾着零碎的小物件，打开抽屉，一张我从未见过的纸条出现在我面前，那是张明显上了年头的泛黄纸张，貌似还是张药方。依依的……药吗？我好奇地拿起：……鬼针草三两、红烛狗尾两钱、白骨草五钱……疗程三个……副作用：服用后为排出浊气，有刮骨之痛、全身如灼烧般痛感两小时……此药性刚烈，切不可轻易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