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踢馆人
对任何一个大陆中小学生来说,假期永远都是个悲剧。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好多天休息,可以自由自在地玩,可实际上根本玩不了多少。一个是因为我们不太懂珍惜,总是不经意地让假期时间一晃而过,就像梦境似的看起来很充实很丰富,但一眨眼就什么都没了。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那堆积如山的寒暑假作业,那些个老师布置起来简直是毫无节制的,看学生放多少天假就布置多少天的作业,也不考虑考虑科目总共有九门,我们每天要完成九倍的作业,老师不是脑子抽筋是什么?就好比母亲给孩子喂饭,恨不得孩子多吃几口,这种心理实在是糟糕透了,如果孩子当时还不会说话,不懂喊饱,母亲还一个劲把食物往孩子胃里塞,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撑死孩子的杀人凶手。
还好作业太多我们已经习惯了,重点是作业的内容让人啼笑皆非。小学时我们有个寒假作业是“假期中见到电脑,请拆开它数数有几个螺丝”,然后“有几个螺帽”,再“仔细想想为什么螺丝数量和螺帽数目不一样,为什么每台电脑的螺丝数目不一样”,最后来个“请把你拆装电脑的过程写成日记”。这还算好的,还有个作业是“参加一项公益活动,帮助至少三十个老人。再写成日记。”三十个也太多了吧,能完成的只能去敬老院。最厉害的作业还是“假期读完四大名著,写四部读后感,以及阅读日记”,谁要是能全部读完,我免费给他写读后感!
上了初中后,假期作业开始商业化了。老师会要求学生去XX书店购买全套XXXX资料,做完所有习题后上交。如果不会做,请报名XXX班进行补习,指定XXX老师授课,XX元/每节,如有需要可以在开学后继续补习,学费提升至XXX元/每节……结果买来的资料的习题谁都不会,全都得去上补习班,补习班里还要买教材,还会讲很多新内容继续让你买一堆无关的教材和资料……我很想知道布置作业的老师到底能收多少提成!
现在是我的第一个高中假期,作业是云起市实验中学的老师们布置的,分量还是那么重,但作业题的水平高了许多。蔡聋子布置的是“亲身寻找及体会云起市内留下的封建王朝历史遗迹”,乍一看确实是个高水平的作业,但仔细想想云起市从解放以后才成为市区,以前是个连帝国主义都不屑侵略的小破县,有什么遗迹可寻啊!谁知蔡聋子微微一笑:“有。”说完便扬长而去,让我们全班人都愣了几十秒。
后来我们只好私下讨论,询问谁家有亲戚岁数大点的啊,谁家有什么祖传之宝可供考察啊,哪儿有什么云起市的历史故事啊,甚至调查哪里曾是云起市的坟场……但天琳、崔隽、万雪霏、欧阳全都不是云起人,他们均以“云起市的事情由云起人自己搞定”的理由把考察的事情全丢给我、苏可和斯文。我家既没老人也没古董,苏可问遍所有亲戚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斯文倒是方便,直接上网查资料,他那骨灰级宅男的头衔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我听说过大学生写论文最喜欢上网下载,最后大家的作业十份中有八份基本类似,再其中有五份大致一样,再其中有三份完全相同。我可没傻到上网下载的地步。再说网上那些关于云起市的资料多半都是改革开放以后的,怎会有什么封建王朝的历史遗迹?
谁知远在广州的斯文不管我在线还是不在线,每天强发十几二十条链接给我,早上发、中午发、晚上发、半夜还发,链接里混杂着动漫、游戏、cosplay、女仆等各种文化,还有论坛帖子、法庭奇案、旌歌庭辩队的光辉事迹等等,但从中愣是没找着任何一条有关历史作业的链接。我说你一上网就走神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最后我见到斯文发来的链接都直接点击对话框右上角的那个×,几天来都是如此,后来有一天斯文居然打电话来问我历史作业完成了没,说他回来就抄我的。
“完成你个大头鬼,没资料怎么完成。”
“怎么会!我不是发给你了吗?”
你发给我的全是靡靡之音好吗。
“不止靡靡之音,那些靡靡之音里面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啊!”
你想要的只有女仆吧。难道动漫里还能有封建王朝的历史遗迹不成?我看云起市的遗迹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蔡聋子故意布置这个作业刁难我们,我都跟苏可说放弃吧别做了,等开学想个办法向蔡聋子解释,也正好锻炼锻炼口才。
谁知斯文急了,即使身处于电话另一端我也能猜到他的表情像个呲牙咧嘴的大猩猩:“叶子,那不是子虚乌有啊!我给你发的那部动画里头就提到了云起市的神话传说!”
你看的动画都是日本的吧,日本侵华时连路过云起打瓶酱油都懒得吧?还有你说的是什么?神话?封建历史和神话挨边吗?神话都是杜撰……
“叶子你到底看不看!”
“好好好我看看去……”我是服了他了,挂掉电话点开Q打开聊天记录翻了翻,他确实提过一部动画提及了中国南方的一个小县城的神话传说。本来我抱着不信的态度,谁知动画里的描绘竟让我倍感真实,比如云起以前不叫云起,叫云县,有县城、集市、县衙、农田、溪流等等。它们的布局竟和现在的云起市差不多,县衙换成了市政府,集市换成了商业街、那条溪流换成了南桥区的人工河。最真实的还是县郊的环境,那一串白云中的高山,显然就是云断山吧!
莫非云起市真有什么神话传说?虽然动画里只有寥寥几个镜头带过,但我觉得这真有一探的必要。因为那不仅仅是神话而已,更与当时的历史环境那么切合,我相信去图书馆一定能找到更多有关它的资料。
但云起市图书馆在年关管得特严,入馆者都必须持有借阅证或阅览证明,理由说是为防止无家可归的游民入馆过年。像我这种没有借阅证的未成年人想要办一张阅览证明,需要先拟一份申请,再由家长证明阅览需求,填写证明表,学校领导签字,盖章,还非得贴照片,必须是2寸彩色免冠证件照!就差上交身份证和户口本复印件了,进个图书馆比办签证还麻烦!你这还能算是公益性质的机构吗!?
可云起大学的图书馆又不让校外人员进入,我只能依着以上流程办。写申请开证明,照2寸彩色免冠相,带着填好的表格跑去学校找罗体健,结果值班人员说罗体健出差去了,傻瓜都知道他肯定又上哪儿凑热闹去了。
“赶紧打个电话给他,说王天琳找他有好玩的事儿。”
值班人员不相信我的话,我让他试试,只要电话里这么一说,罗体健即使身处十万八千里外也保证会匆匆赶回来。
果不其然,罗体健说他正在广宣中心街抢购过年清仓大甩卖的商品,马上就回学校,让王天琳稍等他片刻。值班人员放下电话愣愣地望着我,我装模作样地说等罗体健回来让他给我电话,于是便跑去王牌庭辩队活动室610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这种事不是我想干的,是我们队约好假期凡是谁路过学校就要进活动室打扫一下。毕竟两个月不进屋,屋里总会积灰,那盖上了一层毛毯的电脑还好,书架里那堆漫画和新扑克牌也容易清理,就怕门后挂的那胸罩脏了,等开学后谁也不好意思拿去洗,只能趁假期没人的时候保持它的干净。这个提议是天琳提出的,我们都接受了,欧阳也傻乎乎地接受了,难道他没看出这个提议完全就是针对每天都要跑来学校练球的他吗!?
但现在他们全队都在球场上练球,耳边还传来阵阵口哨声,我们活动室610应该不会有人才对。可我怎么好像看见610的大门微微开敞了一条缝,缝里还冒出淡淡阳光?难不成我们哪个队员先我一步跑来学校折腾阅览证明?还是说欧阳那大大咧咧的家伙昨天忘记关门了?
我推门进去,见里头的摆设果然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欧阳做得太棒了,多半是让足球队队员们帮着一起弄的。只是窗户开着,穿堂风吹着,一副崭新的纸牌在桌面扇形摊着,好像有什么人来过似的。不,不是好像,那个人仍在我们的活动室里,就位于那副纸牌后边的椅子上,是个男生。
他仰身而坐,跷着二郎腿,双眼黯然微张,似乎正眺望着窗外的天空,看起来有点倦意,但总觉得他内心很是惬意。见到我进来,他稍稍向我偏过头,凝视了我好几秒,目光如雾,像是要把我淹没在一片幽暗的深渊中似的。那几秒让我觉得不太自在。
这人是谁啊,委托人吗?没可能寒假还来委托辩护吧。那要么是小偷?来偷什么?电脑,漫画,还是门后的胸罩?不对,这不是小偷,这是个变态,因为单纯的小偷没可能在这个地方享受冬天的日光浴,但如果说他是变态……他长得也太不像变态了吧!
他明显是个高中生,但我不记得有在学校里见过他,因此我判断这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因为他长着一张只要见过一次就肯定会被烙印在心里的、肯定被女生们疯狂围绕追求的俊脸,身材也明显比我高大,只是衣着比我随意多了,整个一叛逆风格,如果他出没在学校里,一百个人里绝对会有九十九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不注意他的那个是斯文。
这么帅的人居然是变态,非法侵入我们活动室里不说,见到有人进屋还不立刻爬起来,甚至微微张嘴,轻声随意地冲我丢出一句:“你是谁。”
这话明明应该由我来问他吧!
“我是张叶,这里是王牌庭辩队活动室。”我说。心想他不是歹徒就没事,毕竟我是地主,我应该礼貌一些,礼貌用语我懂:“那请问您……”
谁知他还是那副跷着二郎腿样子,把目光移向天空,像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董事长似的,沉沉冒出一句:“那王天琳在哪。”
王天琳?我怎么知道啊!?多半在家锄大D吧!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这么礼貌你却这副态度,你到底从哪儿进来的啊?
然后他瞟了我一眼。
他竟然瞟了我一眼!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稍稍坐直身子,又横着眼睛瞄了我好几眼,问:“你们队长是谁。”
队长?队长是……我呗。其实我不想承认,因为我这个队长一点领队作用也没有,还得负责做作业搞卫生……但我回答他做什么?他都一连问了我三个问题了,还从没回答过我的疑问!
“原来你是队长。”他这句话像利剑一样贯穿了我的心。
“好吧,就算我是队长……那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来干什么的?”我又一次态度认真地问了他,希望赶紧得到回答。谁知他居然把前面的问题一概无视,只回答了我最后一个问题。
“我是来当队长的。”他说。
他的回答让我哑然了三分多钟。
他说他……来当队长?这敢情好啊!他要当队长我就轻松了,用不着一天到晚陪着那帮囧人做乱七八糟的囧事了,也不必动不动就请客吃长沙米粉或被天琳呼来唤去焦头烂额了。只是……这么一个不认识的帅哥凭什么当队长?为什么要当队长?会辩论吗?他不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我们都不认得他到底是谁。
他全身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盯我的目光也冷冷淡淡的,让我猜测不出他在辩论上的斤两。但我猜想他不会毫无实力,因为他的态度过于散漫,散漫到有些骄傲,甚至是嚣张,这样的人不会不行。
我说:“你又不是队员,怎么当队长?”
“填上我的名字。”他说,比一条钢筋还直截了当。
“可你不是本校学生啊!”
“无所谓。”
他的话短的要命,像是懒得多说一句,整体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无所谓我们有所谓啊!虽说我们王牌庭辩队很不规矩,很不规范,很不符合逻辑,但多多少少也是个有实力、有名气、有影响的庭辩队,哪里会随随便便挑队长?虽、虽然我确实可能是被随随便便挑选出来的,但……怎么也不会选个不认识的当队长吧!
“没规定外校学生不能入队。”他说。
确实没这规定,但你要先入了队再说。
“那我入。”
说入就入?你以为王牌庭辩队那么好入?听你的口气你应该认识天琳吧,一定知道天琳的选人考核有多么严格吧?光长得帅是没用的,一般人想进进不来,不但要有强大的实力,还要有一定的RP,尤其是入队必须会打锄大D。
谁知他把桌上那副牌收成一摞,递给我说:“那我们来锄大D。”
锄……
我们来锄大D?
我干嘛要和你单挑锄大D啊?我每天被拉着打牌已经够烦的了,现在看到扑克牌就像看到选择题似的,还让我摸牌?
“我赢你以后,我就是队员。”他说。
他说得好像铁定赢我似的。但我不会接受的,因为玩牌的运气成分很重,万一我输了怎么办?这个不能儿戏,更不能赌在锄大D上。再说了,就算成为队员也成不了队长,就像我,虽然是队员,但我连辩手都不是。
“再赢你一局,我就是辩手。”他说,“赢你三局,我就是队长。”
什么意思啊?虽然我的牌技不如其他队友,但怎么也不可能被一个陌生人连拿三局吧!可我真的没办法把队内事务押在玩牌上,因为很多问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锄大D庭辩队的队长,不敢接受锄大D挑战。”他又说,态度极其嚣张。虽然他坐在椅子上像只慵懒的猫,但我觉得他心里仿佛藏着一只猛虎,向我发出称王的宣战。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他来此的目的不为别的,是来踢馆的。
我该接受吗?我想现在已经不是该不该接受的问题了,而是该如何接受。这家伙说要连赢我三局,如此的踢馆宣言岂能不接受!?
我不会输给他的。
我洗了洗牌,发成四叠,说:“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而是随手拿起一叠牌:“我用这一叠,连赢你那三叠。”
他的意思是:我不可能输,而且能在不利的情况下打赢。那气势不但丝毫未减,而且太嚣张了。若那样子打,我们打完一局后,他那叠牌里有什么牌我都知道了,还想捡回来赢我第二次、第三次?
你这踢馆佬……不要太小看锄大D庭辩队的队长啊!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因为他绝对不可能赢的,那种打法换了天琳崔隽万雪霏都不可能赢。等他输了就赶紧让他走人,真是太莫名其妙了。还说要当王牌庭辩队队长?开玩笑!
我随手拿起一叠牌,牌还不错,两个2一个A小牌也可以连成34567,这牌想输都不容易。只要他手里没大D没别的强手我这局基本拿下。我直接丢出34567,他居然过。我打出一对,他又过。我打出一张单牌,他直接打出一张方块2,我赶紧梅花2,他没出了,看样子是没有大D,我舒了口气。既然这样我就赢定了,我剩一个红桃2一个梅花A和两张小牌,还不赢?我又打出一张小牌,他居然直接压出一张黑桃A,吓出我一身冷汗。
他这是什么打法?
一开始什么也不出,突然方块2,紧跟着黑桃A?
我从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出牌。万一没压住我岂不是败了?
我看了看他。他和一般人的态度不一样,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甚至没有盯着自己的手牌紧紧看。而是看看桌上,看看手牌,看看我,又时不时看看天空,整个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随便乱出牌似的。
那么,我该出红桃2吗?
红桃2是最大的,我能赢一轮,但如果他有红桃A,我就只能把主动权让给他了。这样太不保险。我估摸他手里肯定还有单张,我还是留着红桃2和梅花A,让他不以为然,我可以伺机把梅花A出掉,再拿红桃2吃掉他的红桃A。
我过。
刚一过我就后悔了,因为他啪啪啪地把牌打出来,像摊开给我看似的,一对一对又一对,我根本打不起。原来他手里没有红桃A,只有方块A——他是吓唬我的,一吓把我吓输了!我真失策,居然输在这种地方,输给了一手只有方块2和黑桃A的牌。不过没事,接下来绝对不会输了,因为他的牌我都知道了,最大的也就方块2而已。
“我入队了。”他说罢又拿起刚才出完的那叠牌,准备继续用它和我较量。重点在于他说他入队了,这话给我造成一股很大的压力,我忽然想起我答应他赢第一局就让他入队,该死我怎么就答应了呢?不过现在也没法了,时间不能倒流,只能拿起另一叠牌继续。这次我手牌里有张大D,还有一堆JQK,怎么都赢了,刚要出牌,谁知他先打出了一对。
对哦,赢的人先出牌,这是规矩。既然他打了一个小对子,我就……我找来找去没有好用的对子!三个J一个Q三个K,这让我怎么出啊!
他手里是有一对A和一对Q的,如果我打一对J,他肯定一对Q压上。如果我打一对K,他肯定一对A压上。怎么都是他的先手。想必他算过牌了,我刚才那手牌里已经出现过两个2,这手牌里就不可能出现一对2。所以他才出对子……
我忽然感到一阵惊惶,像坐在一艘稳当当的船上忽然察觉漏水,让人急切,又头晕目眩。这家伙是什么人?满脸无所谓的态度,却能把牌打得如此有魄力!他让我手里纵有一堆大牌也无法尽情挥洒。我明明知道他全部的手牌,明明知道是一手不怎么样的牌,但那不仅没成为我的武器,反而阻止了我的行动。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那他一定在偷偷坏笑……可是,看他的脸却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的手指已经按在纸牌上了,好像知道我下一步将会出什么,也早已做好了应对策略。他一定看穿了我这手有大D,一定看穿了我一旦拆开一对J或一对K就将失去FullHouse。他精湛的牌技堪比天琳,不,恐怕比天琳还更胜一筹,竟然拿那一手不怎么样的牌赢了我这一手大牌。
他胜了第二局便可以成为我们的辩手,但对此他没提半句,似乎是懒得再说,他知道我心里明白。我的确明白,我也更清楚这第三局没法打,因为我们都可以通过计算算出剩下的一手牌里有些什么——那第三手牌里简直是要什么没什么,一团糊烂,不可能赢他。是的,绝对不可能。
我脑海里盘旋着一个偌大的疑问:这个踢馆佬到底是什么人。
他已经拿起牌准备跟我一决胜负了,我无比懊恼。踢馆败了也就罢了,他赢了说是要当队长,让这么个不认识的家伙当队长?我到底为什么会接受他的踢馆!因为王牌庭辩队的面子还是队长的尊严?这些东西分明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我浑身燥热,连拿牌的手都不自觉地哆嗦起来,好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在山里遇到了饥饿的猛兽,无论如何也难逃一劫。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期待天琳的出现,衷心希望天上掉下来一个天琳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即使天琳不来,来个别的人也好啊,不会打牌也没关系,有口才会辩论就成,赶紧把这个踢馆的说走,崔隽、万雪霏,你们哪怕来任何一个都好,实在不行欧阳你来吧,别顾着练球了,王牌庭辩队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求你们了,求求门后那挂着的胸罩,赶紧晃一下吧!
不知是我的祈祷应验了还是怎么着,那胸罩竟然真的鼓动了一下,像罩杯增大了似的。我大喜过望,赶紧起身迎接来者,谁知来的人既不是天琳也不是崔隽,也不是万雪霏更不是欧阳,是我自己喊来的一个家伙——罗体健!
罗体健进门就笑意盈盈地说:“呀?不是王天琳找我吗?她人咧?”
“罗体健!”我赶紧把牌放下,心说虽然这个救星不太可靠,但多少也能起点作用,“我们屋来了个不明人士,你认识他吗?”罗体健是校长,可以把来路不明的家伙轰出学校,免得他把我们的馆子踢爆。
罗体健望了我对面那个怪人一眼,居然提起调子“哦”了一声说:“欢迎欢迎!你不就是那个上学期末跑来参加高一年级期末考试还考了年级第一的不肯透露姓名和学校的同学吗?”
啥!?
我没听错吧,罗体健都说了什么?我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竟然就是上次期末考了第一的家伙?还不肯透露姓名和来由,那你干嘛让他参加考试!
罗体健虽然说了一句介绍,但那句介绍让我对那个人更不了解了。一个外校学生,跑我们这里来参加考试?踢整个实验中学的馆?结果还考了第一!?
我忽然察觉一件事,就是罗体健这次的出场绝对不是救星,是个灾星,大灾星!因为罗体健完全有可能在那个踢馆佬说出“我要当王牌庭辩队队长”之后回答“没问题呀”这样的话!
“校长,我要当王牌庭辩队队长。”他说。
“没问题呀。”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这是什么情况?简简单单四个字就把王牌庭辩队队长让给了踢馆佬!?踢馆佬面无表情,而罗体健笑容可掬,说实话,你们的表情令我十分郁闷,我哭给你们看好不好!
“罗体健,你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就答应了!?”
罗体健扭扭脖子:“答应了呀,凑个热闹嘛,多一个人多一份快乐。”
“凑你个头的热闹!我不会答应的,天琳也不会答应的,我们全队都不会答应!”我好久没有这么强硬地说话了,就因为我对那个人完全不了解,所以我必须维护自己的知情权,更要维护各位队员朋友的基本权利。
罗体健一听到天琳的名字,马上犹豫了,琢磨道:“天琳不答应呀……这个……”他拍拍我的肩膀,“那你先答应嘛。”
我答应有什么用啊!何况我根本不答应。
“那你说怎么处理?”
我怎么处理?你是校长你问我怎么处理?你自己放出一句“没问题呀”不是应该由你来收场吗?依我看,这事的处理方法就是把这个踢馆的家伙轰出去,管他考了第一还是第二,如果不轰出去,就搞清他的来头和来意再说。什么都不知道就瞎搞一气,像什么话!
“你说的是天琳吧?”
“你和她也差不了多少!”
“可是……他说要当队长……”罗体健指着踢馆佬。
“我说要当校长,你给我当吗?”
罗体健一听就愣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哦!对了对了,不行的,不行的,呵呵……”他又接了一句,“你果然是辩论队的,口才有两下子,呵呵……”笑得脑满肠肥。我说你该不是准备这么一笑了之吧?
罗体健走到踢馆佬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个嘛……好像他们队员都不太同意,所以……呵呵……你也看到啦,人家口才多好……”
“那我起诉。”那男子把一手牌丢在桌上。
起诉?他要干什么?寒假校园法庭还上班吗?
他站起身来,个头果然比我高出不少,身姿矫健,但精神懒散。他仍是那股不屑的口吻,说出了一句令人直打寒颤的话:“我起诉。如果我赢了,我就是队长。”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要继续踢馆,踢的是庭辩!
难不成他是外校哪支庭辩队的辩手,跑来挑战我们王牌庭辩队?
原来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吗。
我清楚庭辩界的踢馆现象是比较普遍的,很多辩手闲着没事嘴痒,总是跑去挑战其他庭辩队。假期中大家更闲,踢馆的更多,如今连我们王牌庭辩队也没能幸免于难。尤其是罗体健,他不但没阻止,反而觉得特别有意思,乐呵呵地说:“哦可以,可以呀!我们的校园法庭就可以加班办!”
“等一下,我反对!”我要是再不反对的话罗体健绝对会兴致勃勃地让校园法庭加班了,“踢馆辩论也就算了,但这起诉题算什么?要当王牌庭辩队队长?我们王牌庭辩队的事情,该由我们王牌庭辩队自己决定,校园法庭管不着!”
“校园法庭不是处理矛盾纠纷的武器吗。”
“是的,但我们队内没有矛盾纠纷!”
“有。”他说,“我是王牌庭辩队的队员。我和你们的纠纷,就是队内的纠纷。”
“你到底什么时候成了队员的啊!”
他指了指扑克牌,表示赢了我两局,使他不但成为了队员,还成了辩手。
“还是说,你想以最后一局锄大D决胜负?”他冷冷地望着我,宣战意味十足,让我一时说不出话。
现在绝对不能以锄大D决胜负,因为剩下的牌我必败无疑。但如果他要起诉的话,对我们来说反而更加安全。不过是踢馆嘛,我们王牌庭辩队实力可是很强的,一般人赢不了我们。而他,他懂得辩论?虽然他看起来是挺有两下子的,说的话句句难以反驳,但我相信天琳是不会输给这样的踢馆佬的,我们王牌庭辩队也没道理会输。
“那就这么说定啦!热闹了,嘿嘿……”罗体健得意地笑起来,哼着小曲小跳着离开活动室,多半是去找蔡聋子和校园法庭工作室商讨寒假开庭了。开什么庭啊,要踢馆至少也换个有趣点的辩题吧,这种官司怎么打?怎么辩?连起诉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被起诉者又是谁啊?
我对面那个踢馆佬也动身了。他慢悠悠地走向大门,轻轻闪身避过那晃晃荡荡的胸罩,回头对我说了句:“算你捡了条命。”还把手里一张黑桃A像丢飞镖似的甩回圆桌,才肯走……
这货太能装酷了,比海尔节能减排无霜三门冰箱还能装!他连窗户也没关,门也没关,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活动室里风中凌乱。我一时没回过神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一个怪人,寒假前挑战我们高一年级的期末考试,考了第一;然后出现在我们王牌庭辩队活动室,找我挑战锄大D;现在继续挑战,挑战我们王牌庭辩队的庭辩!
不过既然人家要踢馆、要起诉,那按天琳的性格肯定会接受的,只是这个起诉题太囧,比密室盗窃、球门线差球门框什么的都匪夷所思,真的有种在电影里身临其境的感觉。我今天到底来这儿是干嘛的?不是来打牌也不是来受理庭审的吧?我是来……哦对了,我是来找校领导的!
喂,罗体健你等等,给我的证明表上签章!
我拔腿冲向罗体健的办公室,结果天琳一个电话打来喝住了我。来得正好,我正要跟她说说咱们遇上踢馆的了。刚接起电话就听到她说:“小叶,快上线!”
“上线?我刚锁上活动室,等我回家吧。”
“赶紧回家上线,我们要的历史资料都有了。”
啥?都有了?哪儿来的?我不久前才找爸妈搞定申请,拍好照片,填好证明表,还没来得及找罗体健呢,你们连资料都有了?
“对,都齐了,图书馆里找来的!”
“怎么找来的啊?”
“别问了快回来!叫欧阳也来!”
好吧,我告诉她我也有话说,今天简直是撞鬼了,早知道不来了,不但白跑一趟,还遇上了踢馆的……可天琳说完就把电话掐了,不知她是在忙打牌还是忙吃粉,害得我只能去操场上找欧阳。
虽然冬日寒冷,但足球场上那帮球员们一个个都穿着短袖,有的还打着赤膊,我光是看着他们就觉得浑身哆嗦。我从人群中挑出欧阳,告诉他天琳下达指示了,集体上线,要说蔡聋子布置的作业。欧阳听了说:“好!我去搞卫生!”
“不用搞了,活动室够干净了。赶紧撤退,路上我告诉你件事。”
他双眼一瞪:“回家?可我……我还没踢死人呢!还想再踢会儿。”
“别踢了,再踢你真踢死人了。”
我说完叹了口气就走,欧阳赶紧擦把汗跟上,咧嘴一笑:“哦我明白了,张队长你有外遇了!”
“你才有外遇。”
“你有桃花了!”
“那种不叫桃花!”
“你失恋了。”
“你能不能认真点儿说!”
“你撞邪了。”
撞邪和“外遇”“桃花”“失恋”什么的也相差太远了吧,你是怎么口误成这样的啊!?总而言之,这件事对我们王牌庭辩队来说是个大……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是个难得的事。我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从头到尾阐述给欧阳听,欧阳听得饶有兴致,大笑几声说:“这有何难?把他辩回原型不就成了!”
“真的辩啊?”我觉得这种起诉题不太可能开庭吧。
“当然辩!”他说,“不能让不认识的人上了张队长啊!”
“啥?”
“不能让不认识的人当上队长啊。”
“那要是真有起诉,你会来出庭吗?”
“我?可以啊!因为我要踢球,有时间,恐怕……”他摇晃着脑袋,听得我逻辑混乱的要死。不管了,反正欧阳来不来都不要紧,因为这庭都不一定能开得起来。即使能开起来,寒假又能来多少观众?
不过观众还是越少越好,毕竟这种辩题怎么都不像个事。对方来踢馆,起诉题竟是要当王牌庭辩队队长?这种囧事我们内部辩辩不就行了,惹到校园法庭丢人现眼做什么。当然,会丢人现眼的肯定是那支来踢馆的庭辩队,这种起诉题我们是不可能输的。不管对方是支怎样的队伍,那家伙只不过是会打打锄大D而已,凭这个就敢挑战我们王牌庭辩队?真是不自量力。就让我看看他们怎么夹着尾巴认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