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生
即将溺水的人可不会在乎伸入水下的是一根麻绳或是一个满是钢钉的铁棒，他们唯一想要的不过是水面之上的一口空气罢了。
幻觉消失不见，而现实中四位黑暗之神的耳语还在继续，只不过此时祂们听上去似乎也没有那么厌烦了。
泪水伴随着汗水与鲜血从卡里昂的眉间划过，咬紧的下颚骨如断崖般陡峭，颤抖的嘴角此刻被铸成一条直线，在那双空洞的眼中，某种比混沌更暴烈的光焰正在眼睑下翻涌孕育。
卡里昂选择了新生...不，他没得选...
新生也带走了卡里昂灵魂中的某种东西，不会再回来的东西。
“闭嘴！”
似是野兽的低吼，无名之怒的咆哮，但这竟真的让耳边的低语消停了下来。
“来吧...混蛋们，我接受了...”
卡里昂慢慢站起身，任由那些蘑菇脓包在自己的伤口生长，原本被撕开的伤口竟开始腐烂溃烂，但应该到来的痛觉并没有出现，相反，它与一些其他东西一同消失了。
溃烂的三重螺旋以脓包的形式出现在卡里昂的背后，闪烁着腐朽的绿光。
卡里昂来到那把赤色的黄铜战斧跟前，一把将它拿起，从战斧上传来的高温瞬间开始炙烤他举起斧子的右手，不过更要命的是，在举起斧子的瞬间，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对于杀戮流血的原始渴望几乎要将卡里昂逼疯。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卡里昂竟流下了豆大的汗滴，他的身体跟随着他的右臂颤抖，一个赤红色的颅骨慢慢在右手手背上出现，闪烁着致命的红光。
睫毛被汗水和低温粘结成几簇，卡里昂的瞳孔突然开始涣散，那粉色火焰化成的契约出现在半空之中，在其底部似乎签上了他的署名——卡里昂·诺菲兹。
卡里昂涣散的左眼开始发生着改变，一会似是无数个重叠的几何眼睛，一会似是万花筒般的棱镜，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卡里昂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有些站不稳，但此时，夜晚的寒风竟有些暖意，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般，将他拥入怀中。
一丝甜蜜的香气亲吻着他的鼻尖，月亮的微光此时居然如此的美丽，就像是一个极富魅力的女子，月光轻柔地洒在卡里昂的嘴唇上，好似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而在卡里昂的舌尖，一个扭曲的六芒星中正张开着一个嘴唇，闪烁着沉沦的紫光。
“去吧，我的孩子，从今天开始将没有任何谎言能够蒙蔽你的双眼，你看到的将永远会是“真相”，你的命运到底会如何呢？真是有趣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亲爱的，你的嗓音真是迷人啊，但我相信当你割开喉咙的颤音...将会比夜莺还要动听，啊~~~快让我听听。”
“好孩子，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痛苦等着你去消除，去吧，去传播我们的慈爱吧。”
“吾儿！为你的颅座添加更多的荣誉吧！让懦夫在你的斧下哀嚎，让强者的脏腑铺成鲜红的红毯吧。你看，第一批倒霉蛋已经来了。”
他已经被打上烙印了，但这是他的选择，他并不后悔。
现在，是时候拒绝死亡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火光距离卡里昂所在的湖面越来越近，牛犊大小的獒犬向着卡里昂的方向猛冲过来，在见到卡里昂后，三名掠夺者也将火把丢掷一边，手持两把单手斧，像野兽一样嘶吼着冲向卡里昂。
“头，那家伙吓破胆了，一动不动，把他的心肝留给我，我听说胆小鬼的肉特别嫩。”
“我敢打赌，劈杀他连一秒钟都不要。”
“都闭嘴！颅骨和鲜血献给猎犬，其他拿来喂狗。”
战獒已经来到了卡里昂的跟前，丝毫没有掩饰眼神中的贪婪，可怕的巨口张开，里面满是野蛮生长的犬牙，一根猩红的长舌流淌着粘稠的唾液。
可卡里昂依旧没有动作，诺斯卡战獒颈部的肌肉死死绷紧，眼中闪烁着弑杀的红光，对准卡里昂的腰间咬去，可怕的咬合，锐利的长牙直接刺穿了卡里昂脆弱的皮肉，深入体内，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这让这头犬型怪物更加兴奋了。
“这就是赠礼吗？果然是甜美的毒药啊。”
卡里昂轻声感慨，话音未落，空闲的左手突然伸出，死死钳住战獒树桩般粗壮的脖颈，右手则高举起刚刚得到的黄铜战斧，他全身肌肉紧绷，甚至开始微微颤抖，一股巨大的力量汇聚在卡里昂高举的右手中。
警报大作，野兽的直觉告诉战獒，危机即将到来，它全力挣脱但毫无作用，此时深入眼前这个人类体内的牙齿成为了它自己的囚笼，但更让它动弹不得的是眼前这个人类的左手，如同平日束缚自己的加粗铁链一般。
下一秒，高举的右手猛地落下，一股尖锐的爆鸣，那是锐器撕碎空气的声响。
锋利的战斧没入战獒的脖颈，如同用刀切黄油一般，生生连同着骨头和肌肉，将整个战獒的头颅砍了下来。
诺斯卡战獒的挣扎无济于事，它还没来得及痛苦地哀嚎，就被终结掉了生命，庞大的身体抽搐了两下，随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卡里昂吐出一口浊气，将挂在他腰上的狗头取了下来，像丢垃圾一样将它丢在一旁，随后抹了抹斧子上的鲜血，看向一旁的掠夺者三人，慢慢向前走去。
三名掠夺者自然看到了一切，开始狂笑，非但没有放慢脚步，反而都加速了起来。
“你的颅骨将会吸引猎犬的注意！而你的手臂将会是我最好的战利品！”
为首的掠夺者大叫，三人分开一左一右一正面，从三个方向向着卡里昂袭来。
见到三人即刻要逼近自己，卡里昂做好架势，不敢有任何轻敌。
傲慢和自大往往是人类隐藏在暗处最大的敌人。
呼啸的北地寒风裹挟着冰碴，将三个诺斯卡掠夺者毛皮披风吹起，但他们的行动并未受阻。
三人并未着急进攻，几秒过后，他们呈三角阵型将卡里昂围在中央并且缓步靠近。
“动手！”
话音未落，三柄战斧已经撕裂风雪袭来，战斧劈落的瞬间，卡里昂左眼的瞳孔突然分裂成无数的晶状体，眼前三人的动作逐渐开始变慢，随后他们的虚影出现各自的前方，下一刻，虚影也开始移动，最终三把染血的战斧虚影砍在了卡里昂身上。
但这景象仅仅发生在卡里昂的眼中，而现实中三人的实体正一点点与那些虚影重合，但卡里昂的左眼瞬间蒙上灰白翳膜。
从没有力量是无偿的，窥视命运的代价是投身万变之主——奸奇，并且永远失去一只眼睛。
当然，你可以拥有很多只眼睛，这对于奸奇信徒来说并不少见。
仅仅只是几秒钟的预言，对于卡里昂现在来说已经足够了。
闪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攻击，持着黄铜战斧的右手再次高高举起，卡里昂失去了左边的视觉，所以只能先着手解决右边的敌人。
黄铜战斧上的恐虐符文开始尖啸，重斧用力砍下，在接触到掠夺者的甲胄后也没有停下，而是顺着他的右肩朝着脖颈袭去，渴望鲜血的战斧直接在这个掠夺者右半边的身体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右侧的掠夺者在尖叫中倒下，瞬间失去了生机。
为首的掠夺者的攻击在卡里昂躲避后落了个空，但他迅速调整，双斧再次袭来。
“停下。”
本咆哮着向前的双斧竟真的停在了半空之中，而为首的掠夺者眼中闪过一丝沉沦，表情也随之放松下来，好像听到了某种甜言蜜语一般，身形微滞，神情恍惚。
而卡里昂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拔出黄铜战斧，向着为首掠夺者的头劈去。
就在这时，卡里昂的左腹传来一阵触感，阵痛传来，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战斧并没有停下分毫，咔啦一声，那是头骨破碎的声响，黄铜战斧散发着炽热的红光，为首掠夺者的脑袋被整个一分为二。
还剩下一个。
卡里昂狰狞着扭过身子，左边攻击者的战斧已经深入他的腰部，但对方的脸上全然没有攻击得手的兴奋与高兴，反而是极度的恐惧。
他紧握着双斧，没有进行第二轮攻击，不过更准确地来说，他是根本做到。
卡里昂腰间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甚至生长出多余的血肉，而那些肿瘤血肉就像是一只手一样抓住了双斧不松开。
卡里昂将战斧轻放到仅有的幸存者脸边，像是毒蛇般缓缓开口。
“现在，我要你攻击了我，把我带回去参加你们的祭祀，你没有第二个选择。”
混杂在血腥中，卡里昂嗅到了一阵骚臭的尿味，低头看去，一塌糊涂。
而眼前的掠夺者已经迷失在了恐惧之中，他的双眼失去了神采，耳中也只能听到卡里昂反复的低语。
“是的，我会将您带回去参加祭祀。”
卡里昂满意的点点脑袋，沉默片刻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还有，在此之前清理一下你自己。”
掠夺者机械般地走向一旁较薄的冰面，卡里昂长舒一口气，但脸色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倒是沉重。
因为卡里昂知道自己已经被拖入深渊了，如果不尽快解决灵魂中的印记，那么他被腐化只可能是时间问题。
正如镜像自己所说的，他已经知晓了部分第五邪神的力量和知识了。
马拉的确能够毁灭混沌的腐蚀，但讽刺的是它的条件竟然需要其他混沌的仪式祭祀作为燃料，果然如同他说的一样，用混沌自己的力量毁灭混沌。
恐虐与色孽的力量相互毁灭，纳垢与奸奇的力量相互毁灭。
所以一个现成的祭祀摆在眼前，卡里昂自然也不会放过。
在清理完后，被控制的掠夺者握住双斧，高高举起，随后向着卡里昂重重砍下。
这一次，血肉并没有阻拦他，两道深至见骨的伤口出现在卡里昂的胸膛前，但在这伤口之后的心脏却在猛烈地跳动着。
这么可怖的伤口甚至没有让卡里昂发出一声呻吟，倒不是他的意志力有那么强大，而是这样的受伤他仅仅只能感受到一点点的疼痛了。
要抓紧时间了！
就在这时，一个象征着混沌的八芒星微微闪烁在这个掠夺者背后，与大多数混沌掠夺者身上纹着的没什么不同。
但细细看去，这个八芒星似乎有些不同，它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