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联手作战
同一块白板上，另一种颜色的马克笔写着邬梦的梦想：证明自己！
坐而论道的这一晚令邬梦睡得格外踏实。她好像找到了一些歌凡存在的意义，对歌凡女装的接受度提高了一点。
一墙之隔的冯晶莹，兴奋之余有点丧。
她给陈怡发消息，说工作三个月了，现实与梦想的距离未曾缩短一步。回望三个月前的自己，乐观得令现在的她匪夷所思。
陈怡大学毕业后回故乡职校当材料学老师。工作安稳的她马上面临催婚压力。当天相亲了两个男生，都令她提不起交往的兴趣。
老家的普信男令我出气都不顺。陈怡吐槽。
谁都没有安慰对方。因为语言苍白，无济于事。
生活中的烦恼没那么容易消失。与其假惺惺，不如留点力气，对抗生活。
冯晶莹刻意没有熄灯。哪怕是人造光，她也需要借助它的力量，驱赶随时偷袭的沮丧心情。
冯晶莹好不容易昏昏欲睡，手机响了。
睁开惺忪睡眼，看到来电的是银角大王。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是她对父母的别称。他们手里有紫金红葫芦，而最惨的，是当他们呼喊冯晶莹，冯晶莹还不能不答。因为她的名字是他们给的。
“你这孩子，眼里还有爸妈吗？挣钱就翅膀硬了？就可以对我们发给你的消息不回复了？”
冯晶莹头扎在枕头下：“妈，你们推的那个男生跟我不合适。”
“你加人微信了吗？接触了吗？交往了吗？不接触不交往怎么知道不合适？”
“他头像二次元。”
“二……二什么？”
冯晶莹咬住嘴唇，同时也咬住那句“跟你们说不清楚”。上次她脱口而出这句话时，绝对没有预料到妈妈突发崩溃，歇斯底里，定义她是白眼狼。
冯晶莹不吭不响不接腔，死乞白赖装聋作哑。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轮番轰炸累了，得到冯晶莹的“会加微信会见面”承诺后，悻悻然挂断电话。
冯晶莹闭着眼给陈怡盲发信息：我在深圳，也难逃催婚。
……
邬梦忐忑不安的日子结束。
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丽君跟她反馈，跟风导致库存堆积，而想象中的爆款并没有发生。丽君说她每天9小时直播，嗓子都冒烟了，也未见粉丝暴涨。更别提制造爆单了。
如今，现金流断裂。20万亏空。账户里还有10万，她开始动摇，不知该及时止损，还是越挫越勇？
“什么？20万都亏空了？”邬梦吃惊。
“我有明细帐给你。”
“我不是怀疑你。我的意思是说，我是想说——”
“对！钱就是这么不经花。”丽君声音疲惫，嘶哑，“我们还要继续吗？”
“让我想想。我需要冷静一下。”
邬梦跌坐在餐厅椅子上。
客厅，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冯晶莹从沙发靠背上露出圆圆的脑袋。很不凑巧，她头天因金银角大王的电话没休息好，坐在沙发上刷手机，把自己刷睡着了，然后被邬梦的电话吵醒了。无心但旁听了邬梦的这通电话。
跟邬梦做三个月室友，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失魂落魄。
以冯晶莹对邬梦的了解，损失20万不至于把她打击成这样。一定是通话里还有别的信息她没有听到。
冯晶莹忽闪着眼睛，滴溜溜看邬梦。不敢贸然开口。
她现在已经无比确认邬梦不是i人，不是社恐，更不是木讷，而是单纯对身边万事万物不感兴趣。因为看不上，才漫不经心。
所以她得更小心翼翼，否则邬梦炸锅，退租都有可能。
冯晶莹入职这三个月，薪水除了用来分摊房租和吃饭，都花在零碎生活用品采买上。薪水月月光，勉强不借债。保住邬梦，对她意义重大。
邬梦的第六感使她扭头看沙发。果不其然，看到冯晶莹露出的圆脑袋和滴溜溜转的眼睛。
邬梦心里一紧，以为冯晶莹要碎碎念“早就告诉过你”。她进入应激状态，准备随时炸毛。
没想到，冯晶莹只忽闪着眼睛看她。什么声都没有发。
邬梦自己开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没必要如临大敌，不就20万嘛。
冯晶莹想，有钱真好。她小时候，父母曾因为200块大打出手。
冯晶莹刻意而为的不表态，让邬梦无从借题发挥。邬梦意识到冯晶莹不是指手画脚的朋友，相处起来，放松很多。
……
冯晶莹在歌凡待的第五个月，也即元旦临近之际，被主管选出来，陪同公司其他部门同事一起，去一家位于坪山区的医疗器械公司竞标工作服的制作承接项目。
冯晶莹坐上车才发现，邬梦也在。
邬梦一见冯晶莹，立刻朝她招手。路上向冯晶莹科普，说坪山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需要给员工设计新工作服。含歌凡在内有三家服装设计公司去竞标。
“你还记得我心目中的神仙公司歌勒斯吗？它的副品牌MX也会去竞标。据说今天MX设计总监亲自带队。能跟神仙公司奶大的MX同台竞技令我好期待。”
“我们要加油！”冯晶莹扬起胳膊。
“我要好好表现。”邬梦撸起袖子。
冯晶莹跟随市场部以及设计部同事前去收集对方需求。在沟通现场，冯晶莹成了黑马。她对各种材料布匹的性能如数家珍。并当场组合拼装，指出不同工种的不同部位的衣服布料，该采用哪种更满足安全性和功能性要求。
医疗器械公司的后勤汪经理两眼放光，直接捉住冯晶莹的手：“虽然我听不懂，但感觉你说得好有道理！”
凭借冯晶莹的超期待发挥，市场部和设计部的同仁还没有机会上场，歌凡就拿下了首轮印象分。
医疗器械公司后勤经理带他们参观公司。冯晶莹拿出小本本，一项一项记录下来相应区域的工人对工作服的功能诉求。
为一家行将上市的医疗器械公司统一设计工作服，是一项系统性工作，非一己之力能完成。市场销售总监和设计总监围在后勤汪经理左右，一唱一和，反复灌输歌凡有能力接下这样的项目。
歌凡的市场销售总监秦总当场报价。他们与汪经理有说有笑的场面，给另两家竞标公司的团队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汪经理将目光落在冯晶莹身上几秒，最终下定决心，让歌凡有偿提供两个部门的设计方案，以确定是否要进一步合作。
MX的团队被接待进另一个办公室，由医疗器械公司的行政经理负责接待。冯晶莹仗着今日受汪经理另眼相待，问到了MX一行人所在的会议室号。
冯晶莹将消息发送给邬梦。
邬梦起身走出歇脚的办公室。
20分钟后，邬梦回来了。悄悄向冯晶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回程时，冯晶莹特意留个座位给邬梦。问邬梦见到她相见的人了吗？
邬梦说，想象产生美。没见过MX的设计总监时，不自觉施加了很多美好想象，诸如精剪的发式、干净的面孔；风度翩翩、衣品不凡。其实真人胖得离谱，穿戴像个rapper，令她索然无味。隔着距离远望一眼，半点没有结实的意愿。换言之，她看一眼，就走了。
“还不如我们马总监。”邬梦总结。
一直竖着耳朵的马可：“你在说我吗？”
邬梦直接忽略。
“你比个OK手势，我还以为你满足心愿了呢。”
“心愿已了。只是，不是满足，是死心。”
……
由于歌凡派出的团队给力，坪山医疗器械公司员工工作服项目最终被歌凡拿下。冯晶莹凭借此事一战成名，获得了当月的总裁嘉奖。
足足一万块的奖金。
晓晴她们闹着让冯晶莹请客。冯晶莹请大家吃披萨。钱没有花很多，恭喜声却听到很多。有人传言，冯晶莹这下要被调岗了。放在客服部可惜了。至于要调往何处？谁也说不出个名堂。
冯晶莹翘首以待，半个月过去了，风平浪静，啥变化也没有。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主管对她的态度变了，变得温和很多；晓晴对她的态度也变了，变得冷淡很多。
冯晶莹把暗含期待的心，慢慢扳正，扳回到正常轨道。她不再暗含期待，而是接受日常被孤立，习惯吃饭没有饭搭子的新生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也别难受。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陈怡安慰她。
“可并没有王冠啊。现实和理想之间的距离，半点也没有缩短。”
陈怡这个小机灵鬼，马上更换说辞。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你倒是记忆力好的。”
“非也。我拷贝粘贴的。”
觉得自己霉运正盛的冯晶莹，终于被陈怡逗笑。
邬梦作为冯晶莹的室友，就算她关注点再不放在冯晶莹身上，也察觉到了冯晶莹的情绪落差。
邬梦联想到冯晶莹在日常生活中对她照顾有加，全包卫生打扫，周末做饭做菜给她吃；又联想到冯晶莹谈起服装设计时两眼放光，以及，她平时画笔不辍，拿着马可笔一直涂涂画画，假借给阿圆换新衣的名义，不知道偷偷设计了多少女装。
又想到她投资亏了20万，冯晶莹不曾事后诸葛亮调侃，更不曾落井下石嘲讽，还温柔劝解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把剩下的十万劈出一半，补偿给丽君。冯晶莹只夸她有情有义。令她怨气与不甘消解很多。
还想到冯晶莹跟她一起分析总结投资失败的经验教训。丽君这么折腾三个月，把原先的原创忠实粉丝折腾得差不多都散了。想来也是她的罪过。丽君嘴硬想不接那5万块，奈何现实中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离不得钱，不得不接下。
25万买个血淋淋教训：欲速则不达，快钱不好挣。但至少保住了5万和平稳的心态。冯晶莹在这一点上功不可没。
邬梦目光落到卧室桌前白板上。
上面写着一句话：冯晶莹梦想是当服装设计师！
邬梦决心为冯晶莹做点什么。
第二天中午，趁大家外出觅食。邬梦第一次主动找到彭雯。
“雯雯姐。”邬梦扭捏开口，“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彭雯微笑着看邬梦，目光清澈。她没有表态帮还是不帮，但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