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香火樊笼
九重天境第二重的苍穹是燃烧的血色，莫离踏着青铜罗盘降临时，靴底蒸腾起焦糊的青烟。岩浆凝成的阶梯蜿蜒至天际，阶缝间游动着赤鳞火蛇，每片蛇鳞都刻着扭曲的祷文——那是用焚天圣祖的本源道火蚀刻的诅咒。
青衣女子轻摇魂灯，灯焰分出九朵青莲护住众人：“此处的离火能焚毁因果，小主人当心足下。“她伞尖点过的岩层突然塌陷，露出下方翻涌的熔魂池，池中沉浮的修士骸骨额间都嵌着青铜碎片。
敖苍化身的刺青突然灼痛，莫离左臂浮现黑龙虚影：“老对手的气息...“龙爪虚按之处，岩浆凝结成镜面，映出十二万年前焚天圣祖剜取敖苍左目的场景——那枚龙目正悬浮在熔魂池底，化作血色烈阳。
“倒是省去寻物的工夫。“莫离右眼重瞳流转，混沌青莲的根须扎入熔岩。根茎触及池底的刹那，整片火狱沸腾，岩浆凝成百万火凤遮天蔽日。青衣女子抛出的遮天伞被凤喙啄出裂痕，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鸿蒙塔第二层塔门轰然开启，涌出的玄冥寒气与离火相撞，炸开万千道则碎片。莫离在混沌视界中看清真相——所谓的焚天圣祖，不过是当年被他斩落的恶念化身，此刻正依附在龙目之上重聚形体。
“苍溟大人还是这般急躁。“熔魂池中升起赤金王座，焚天圣祖竟是莫离镜像，只是眉心血莲妖异如活物。他指尖缠绕的锁链拴着三足金乌，每根羽毛都燃烧着被篡改的因果，“这份重逢礼可还喜欢？“
王座背后展开十万丈火幕，幕中浮现莫离轮回转世的惨烈画面——青衫剑客被金乌焚成焦骨、黑袍帝王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白衣书生遭天火诛魂...每个场景都在抽离莫离的命格气息，汇入焚天圣祖额间血莲。
敖苍突然显化本体，逆鳞处新生的混沌雷纹结成锁链：“装神弄鬼！“龙尾扫碎火幕的瞬间，莫离右眼重瞳淌出金血，在虚空绘出太古禁咒。混沌青莲的根须暴涨，顺着被斩断的因果线反向吞噬。
“你竟悟了逆道篇？“焚天圣祖首次色变，王座崩解成火凤袭向青衣女子。魂灯炸裂的瞬间，女子耳后新月烙印转为赤红，竟徒手捏碎火凤精魄：“奴婢等候多时了。“
莫离的混沌视界突然被血色浸染，他看见青衣女子在烈焰中褪去人形——那新月烙印延伸出青铜脉络，在她背后凝成残缺的命轮。焚天圣祖的笑声震动火狱：“好师妹，你这叛徒当得可还痛快？“
鸿蒙塔突然发出警示钟鸣，第九层塔顶的青铜罗盘疯狂逆转。莫离抓住魂灯碎片划破掌心，金血融入遮天伞裂痕：“原来你才是第九圣祖...“
伞面青莲尽数染血，暴涨的根须贯穿焚天圣祖与青衣女子。被撕裂的伪装下，露出两人同源的青铜命轮——他们本就是莫离当年斩落的善恶双尸，九大圣祖不过是傀儡化身。
熔魂池底的龙目突然炸裂，敖苍的混沌雷光裹着莫离冲入池底。岩浆深处悬浮着水晶棺椁，棺中女子面容与青衣女子别无二致，心口插着半截断裂的遮天伞骨。
“这才是你的本体吧？“莫离抚过棺椁表面的剑痕，那痕迹与鸿蒙塔的裂痕完美契合。追至池底的焚天圣祖突然僵住，青衣女子化作流光没入棺中：“小主人终于...找到了...“
火狱开始崩塌，焚天圣祖的躯体寸寸龟裂。莫离接住坠落的命格碎片，混沌青莲的根须缠住水晶棺椁。鸿蒙塔投射的虚影中，浮现出当年九圣叛乱的真相——青衣女子为护主魂飞魄散，残魂被炼成镇压命轮的器灵。
敖苍衔着复苏的龙目回归，左眼重瞳映出第三重天境的景象。血色苍穹下，亿万剑修正对着莫离的雕像叩拜，香火愿力凝成枷锁缠绕鸿蒙塔身。
“该去会会那位剑道圣祖了。“莫离将水晶棺椁收入塔内，遮天伞的残片在掌心重组。青衣女子最后的神念在识海回荡，为他揭开九重天境最残酷的布局——每重天境都封印着他的一部分本我。
第三重天境的云层是粘稠的檀金色，莫离踏着青铜罗盘穿越界膜时，耳畔骤然响起亿万人的诵经声。脚下绵延百万里的剑修城池中，每座白玉雕像都刻着他的面容，信徒跪拜时溢出的香火凝成金锁，将鸿蒙塔虚影缠绕成茧。
“苍溟大人请看。“敖苍化回人形，指尖燃起混沌雷光。电光映出信徒脖颈后的青铜符印——那是剑道圣祖的奴役烙印，符印深处涌动的剑气正不断抽离信徒寿元。
青衣女子的残魂从水晶棺逸出，凝成半透明虚影：“这些城池的布局暗合您当年所创的周天剑阵。“她袖中飘落的星砂在虚空勾画，将信徒血脉连接成巨大的命轮图腾。
莫离右眼重瞳突然刺痛，他看见剑道圣祖正端坐在图腾中央。那具琉璃法身由百万本命剑熔铸而成，每柄剑都寄宿着信徒魂魄。当圣祖睁眼的刹那，所有雕像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窝迸发诛仙剑气。
“退！“遮天伞撑开的结界被剑气击出蛛网裂痕。莫离并指划破掌心，混沌之血滴入伞骨，青莲根须顺着剑气轨迹反向蔓延。根须刺入雕像基座的瞬间，他听见信徒们被压抑的悲鸣——他们的识海被种下剑种，连痛苦都化作愿力输送给圣祖。
鸿蒙塔第三层亮起玄光，塔身缠绕的金锁开始崩解。莫离踏着青莲跃入城池，每一步都激起青铜符印的反噬。最先靠近的灰衣剑修突然自爆，血肉凝成的弑神剑直取咽喉，却在触及混沌道体时碎成齑粉。
“何苦为难这些傀儡？“剑道圣祖的声音从每座雕像中传出，城池街道扭曲成剑匣，十万修士化作剑芒冲天而起。他们额间的青铜符印组成囚天剑阵，剑锋所指处连时空都被斩出裂痕。
莫离右眼淌下血泪，混沌重瞳映出剑阵破绽。遮天伞突然脱手飞旋，伞面盛开的青莲吞噬着弑神剑气，伞骨生长出的根茎刺入信徒天灵。当第一缕被污染的愿力注入体内时，他看见了剑道圣祖最恐惧的记忆——
十二万年前的星海畔，少年剑侍跪接莫离赐下的道种。那枚剑心道种本该助他登临绝顶，却在九圣叛乱时被种入噬魂蛊，将他改造成抽取诸天剑意的活鼎炉。
“原来是你...“莫离任由剑芒穿透肩胛，染血的手指按在虚空。鸿蒙塔投影轰然落下，塔底镇封的玄冥寒气冻结剑阵运转。信徒们突然集体僵直，脖颈后的青铜符印渗出黑血，那是噬魂蛊反噬的征兆。
剑道圣祖的法身开始龟裂，琉璃剑躯中涌出腥臭的蛊虫。敖苍趁机喷出混沌雷火，逆鳞处新生的道纹结成锁链：“这些蛊虫在吞噬剑道本源！“
遮天伞突然发出悲鸣，青衣女子残魂裹着星砂冲入剑阵。她在蛊虫风暴中显化本体——竟是当年莫离炼制鸿蒙塔时的器灵残片。星砂凝成青铜剑鞘，精准套住圣祖法身中的核心剑魄。
“主人，这是您当年留给我的...“女子虚影在消散前轻笑，剑鞘表面浮现出莫离都遗忘的箴言：剑心通明处，樊笼自可破。
莫离福至心灵地握住剑鞘，鸿蒙塔第四层应声开启。涌出的混沌之气凝成古朴剑胎，与剑鞘产生共鸣的刹那，整座剑修城池的地脉开始沸腾。被冻结的信徒们突然睁开猩红眼眸，他们的本命剑自动飞向剑胎，在混沌道火中重铸成崭新的形态。
剑道圣祖发出不甘的嘶吼，法身崩解成亿万蛊虫。莫离挥动未成形的混沌剑胎，剑风扫过之处，信徒脖颈后的符印尽数破碎。磅礴的香火愿力倒卷而回，却在触及鸿蒙塔时被净化为甘霖，滋润着枯萎的剑心道种。
当最后一丝蛊毒消散时，城池中央升起通天剑碑。碑文记载着被篡改的历史，此刻在混沌重瞳的注视下缓缓修正。莫离抚过碑面剑痕，感受到三百枚剑心道种在塔内苏醒——它们正与第三重天境产生微妙共鸣。
“苍溟大人，该动身了。“敖苍指着天穹浮现的阶梯，那里垂落着由本命剑铺就的道路。青衣女子最后残存的星砂凝成地图，标注着第四重天境的入口——那里盘踞着莫离当年斩落的嗔念化身，如今已成吞噬万千佛国的恶障。
莫离将混沌剑胎收入鸿蒙塔，塔身缠绕的香火金锁已化作滋养道则的灵泉。他回首望向跪拜的剑修们，那些曾空洞的眼眸里，终于映出了星海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