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混沌识
下一刻，他的意识忽然陷入一片模糊。
四周是无穷无尽的黑，不，不能说黑，而是根本没有颜色。
是混沌。
李云生整个人浸泡在混沌中，四肢摊开，两眼无神，随波逐流。
咚咚——
咚咚——
极富节奏感的声音传来，是心跳声。
意识回归，李云生眨了眨眼，仔细分辨那心跳声传来的方向。
忽近忽远，一会远在天边，一会近在咫尺，仿佛就在自己胸膛之中。
他活动四肢，确认了那“远在天边”的声音，并如凫水一般朝着那个方向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不再是一片混沌。
那忽然出现的巨大肉球，在这片混沌的空间中，是独一无二的异样。
肉球足有方圆百丈大小，表面遍布血管与经脉，随着肉球的鼓动，这些血管经脉也会随之放大缩小。
大时，青色的经脉能达到人体大腿粗；细时，便只有手指粗细。
与此同时，正不断有缕缕紫气自肉球中产出，随后飘向混沌深处。
刚才的心跳声，便是肉球发出。
同时，肉球的另一端，正有一道模糊的人影端坐着，人影的腹部与肉球之间由一根赤红色的带子相连，像是脐带。
人影是母，而肉球是子，不断有一团团圆形的事物顺着脐带，从人影那端输送到肉球。
而肉球每吸收一团，便会跳动一下，同时上面的血光便会浓郁一分。
李云生能感受到，那肉球中正在孕育的生命。
他很快联想到王护法与他说过的内容。
那是……古神么？
古神化作肉球，等待“苍生心”与“苍生薪”之间决出胜者。
既如此，想必那道人影所代表的便是“苍生薪”。
一念及此，李云生顿时了然，虽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想必自己的任务，便是同那人影一样，培育这肉球。
他端坐下来，静心冥想，很快，自己与肉球之间同样产生一根脐带般的带子。
不过这根带子却是翠色，它不似血色带子和肉球那般看起来如此血腥恐怖，而是充满生机与活力。
这根带子也不如另一根带子那么粗那么凝实，像是投影出来的虚影，所输送的圆形事物也是时断时续，且数量明显不如血色带子。
当第一团圆形事物输送进肉球里面，肉球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甚至一时间忘记了跳动，这才缓缓将圆形事物吞下。
与此同时，李云生发现，苍生心中积攒的那一大股紫气似乎少了一部分。
另一端的人影若有所感，一张没有面孔的脸看向他这边，明明没有开口，李云生却能听见他的声音。
“你来啦？”
分不出声音的细节，给他的感觉就像这周围的混沌一样。
李云生没有说话，这片空间对他这个后来者并不友好，对方知道的东西明显要比他多得多。
人影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李云生默不作声。
“苍生心，还好用么？”
李云生身躯微颤，除了王护法和杜平山，眼前这“人”，应该是第三个说出苍生心这个名号的人。
可与他们不同的是，就在“人”开口的瞬间，李云生感觉，自己似乎整个人都被看光了。
仿佛除了苍生心，其他更大的秘密同样在这一瞬间被对方掌握。
“唔，有趣的灵魂。”
“人”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亦或者，你所接受的信息是怎样的，但我必须告诉你，苍生心与苍生薪，你我二人本不该被分开。”
“苍生心乃是古神的善心所化，苍生薪乃是古神的恶心所化，你我皆为古神二心之一，同为一体，为何要分开，甚至自相残杀呢？”
李云生冷笑：“你既是恶心，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敢信。”
“咦？你终于开口说话啦？”
“人”似乎有些意外，随后发出一阵令人发怵的笑声，“嘿嘿，嘻嘻，你说话啦——”
“我找到你啦！”
山谷中，一道雷霆倏然从黑暗的天空之上落下，狠狠砸入深谷。
周围的黑夜瞬间变为白昼，把刚准备躺下来睡觉的赵良才吓了一跳。
雷霆正中已经化作焦炭的李云生尸体，然而此时他本身就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这雷霆自然不会有任何效果。
赵良才指着李云生哈哈大笑：“狗日的，你还有今天！我就说，你迟早要遭雷劈！”
那“人”不存在的嘴角扬起一丝自信的微笑，静静地注视李云生。
可等了许久，李云生的虚影仍旧存在于这方空间中。
“人”愣住了，伸出一只手仔细掐算，眼神不断在手心和李云生之间来回，充满不解：
“你为何，还在这儿？”
自己那一道雷，理应劈死了他才是，连他的灵魂也能磨灭，为何这虚影还能存在？
殊不知，他的动作被李云生瞧在眼里，露出一个带齿的微笑：“原来你是个术士。”
“人”倏然收回手，想了想，自己貌似已经暴露了，那藏或不藏也没什么区别。
“你倒是机灵。”
李云生不再说话，再多说两句，对方又该掐指推算了。
不过，什么样的术士，才能做到光靠一句话便能推算出对方的身份和位置，并给予毁灭性的打击？
在他的理解中，三品是一道分水岭，三品以下的术士决计做不到这一点。
而三品以上的术士，现有的记载不算多，却很清楚。
大玄司天监监正、妖国国师、戎狄第一位大巫——巫不过是术士的一个变种，所拥有的能力相差无几。
除此之外，民间或许还藏着两三个野生的顶级术士，但绝对不会多。
那么，基本可以将目标锁定在这三人身上了。
那人继续微笑道：“你要不再说两句话？这样我就能继续推算，直接把你灭掉了。”
“如此一来，我省心许多，也免得你整日提心吊胆。”
李云生嘿地一笑，朝他比出一个友好手势。
似是感受到李云生肉身的现状，那肉球竟在吸收他部分紫气后，对他表达出关切的情绪。
藏在他现实中肉身上的那枚人偶，此时忽然闪烁起微弱的光芒，渐渐融入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掌心代表苍生心的那枚印记也缓缓沉入皮肤，其中涌现出大量的气血，助他重塑身躯。
身体仿佛回到了未出生的状态，浑身浸泡在羊水中，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安心和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