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4章 寻她
阮邛走在前面,越走越慢。
李飘提着剑沉默地跟在后面,李飘走着走着,只觉得耳朵在一阵嗡鸣后,便听不见一丝声音,之后便感觉不到身心的存在了。
原是这数日不眠不休的锻造中,李飘的心弦绷得极紧,忽然放松,身心体魄再也支撑不住,直直昏去。
李飘一头撞到阮邛后背,阮邛转身将李飘架起,看向其左手牢牢抓着的长剑,微笑轻轻摇头。
一柄不断破碎却不断重塑的剑,就算不说剑,也强过世间大多剑修了,能锻造出这柄剑的人也许不会流传千古,但此剑定会。
阮邛将李飘背到铺子里独属他的那间屋子里,安置好,回头望去,便见阮秀已站在门口。阮邛为防在李飘铸剑时,阮秀不顾暴露身份去帮李飘,便撵走了她。
这些日子阮秀要么在小镇铺子,要么在落魄山竹楼,剑成时便往阮家铺子赶,此时见李飘昏在床上,她赶忙上前,带这些埋怨问道:“师弟怎么样了?”
阮邛见阮秀是看也没看李飘手旁的那把剑,心中叹息一声,倒是自己深陷业障,而后开口道:“这数日锻造,使其精神消耗巨大,修养些时日便可恢复,不必担心。”
阮秀长呼了一口气,算是放下了心,神色忽的冷峻下来,阮邛见状问道:“发生何事?”
阮秀冷声道:“先前从打樵山出发的那座鲲船,被人毁去,落于朱荧王朝,死伤修士不计其数。”
阮邛皱眉问道:“就是陈平安所乘的那座鲲船?”
阮秀点点头,道:“是,不过万幸,他是在南涧国下的船,躲去了这一遭,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阮邛心中道了句可惜,看向阮秀问道:“此事牵涉甚大,陈平安护剑无虞就可,其余不必去管,门口那些人走了没?”
阮秀笑道:“都走了,一个叫曹曦的老头还叫我向李飘问好,之后不少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看样子心里都有些念头。”
阮邛冷哼了一声,忽然想到这剑是给阿良的,嘴角不自觉露出些笑意,心道,都去抢吧,我是不管,最好能抢走,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大剑仙的脖子这么硬。
阮秀看到他爹嘴角的笑意,略一思索,便也明白过来,轻轻摇摇头,缓步走至床前,并坐于床沿边空荡处,看向李飘所铸之剑,她握住剑柄,手腕一转,横提至眼前。
此剑剑身、剑柄,一体所铸,剑身光洁如镜,但还未开锋。阮秀细细看去,剑身有清淡金光流转,再凑近一些看,那流转金光是一道道铭文汇聚,持剑者信念不灭,剑亦不灭。
阮秀将那把周身还遍布裂纹的剑,轻轻放在一旁,抬首便见阮邛正看向自己,静默片刻,道:“师弟可是打了一把了不得的剑。”
阮邛怅然道:“是啊,只是他境界太低,才让这柄剑崩碎数次,若是上五境去铸造……哈,估计会被劈得更惨,想必剑身挨不过几次天劫便灰飞烟灭,这倒算是福兮祸之所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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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都城,天色阴沉,有小雨飒然飘落,身着红衣的李宝瓶走在前面,卢淼步履安然,跟在李宝瓶身后。
卢淼抬头四顾,这片居所街瓦砖墙皆为最新,到底是京都,先前空出如此大一片地界,以京城豪气,没出小半年便楼阁林立,大路朝天。
走在前面的李宝瓶忽然说道:“三水,这个案子还有必要查下去吗?”
对于三水这个称谓,卢淼是欣然接受,听李宝瓶心里存了退意,温言道:“不想查就算了,这些时日吃得苦还不够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
李宝瓶闻言脚步瞬间顿住,转头皱眉看向卢淼,道:“你作为书院副教习,难道不该指导学子,永不言弃,有始有终?这等半途而废、打击学生信心的话也说得出口?”
卢淼闻言笑道:“哦,有始有终的话,不知李夫子留的抄写,写得如何了?不能一字未动吧?”
李宝瓶闻言就真的丧气了,脑袋低垂,卢淼走至李宝瓶身前,问道:“为何不去问问那位大名鼎鼎的李飘,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自己调查,即便出了结果,也未必扛得住事情的真相。”
李宝瓶看向卢淼问道:“你是好人吗?”
卢淼见李宝瓶清澈眸子望着自己,而后认真地思量了片刻,摇了摇头。
李宝瓶瘪了瘪嘴,接着道:“我的小师叔许久前给我来了信,说是李大哥已经恢复了神志,但我还是怕。”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人不多,卢淼忽然说了句:“也许那时他也很怕,他见你给你小师叔回信中,却没提到他,他的心中可能会有些许的伤心、失望?”
李宝瓶脚步一顿,卢淼回头望去,却见李宝瓶眸子中满是泪水,而后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开始往回走,越走越快,接着跑了起来,要去给李飘写信。
卢淼摇头笑了笑,他整了整衣领,眼神微敛,周围探子太多了些。
黄昏傍晚,观湖书院,李宝瓶把李槐、林守一拉了过来,三个人点着油灯,坐在一起写信。
李槐看向李宝瓶问道:“你写了什么?”
李宝瓶瞪他一眼,道:“要你管,这许多日子都没给李大哥去一封信,你有没有良心。”
李槐当即反驳道:“我不是问你要不要给李大王写,你说你不写,写了也许都不是他自己看,大家就都没写。”
林守一见李宝瓶眼圈已发红,约莫快要哭了,赶紧道:“其实大家见李飘如换了一人,心中都蛮害怕,且陈平安那些时日面对李飘,杀意毕露的样子,让我们心中都生出了嫌隙,仔细想来,陈平安那日来的信,写的很长,大都是李飘一些琐碎小事,便是希望我们安心。”
“那我们没给李大哥回信,小师叔是不是也很伤心。”
这下再没人说话了,等过了片刻,李槐喊了句,“我写他一百万字,让李大王好好看。”
李宝瓶哼了一声,也开始下笔,笔走龙蛇,一副绝不输给李槐的气势。
山顶处,观湖书院副院长茅小东,正坐在案后翻书,卢淼立于案前,躬身道:“事情大抵了结。”
茅小东问道:“如何了结?”
“我让宝瓶直接去问李飘了。”
茅小东放下手中书籍,眼眸微沉,问道:“这算解决?”
卢淼笑道:“算了结,总比大闹县衙来的好,宝瓶心陷囹圄,总觉此番真相定关乎今后道路,自己找到的真相,比起他人告诉的,总归不那么黑暗,且不少人盯上了宝瓶。”
茅小东想起了早前那个神魂不能自主的李飘,那日师父过来,让自己多加照拂,但因其口中未能救下齐静春去怪罪师父的言语,尤令自己厌恶,便与那似是被鸠占鹊巢的李飘没聊许多。现今,崔东山已大致查明了真相,且告知过他,这等真相,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卢淼见茅小东沉默,心中便明了其知晓了此事部分真相。
“出去吧。”
卢淼作揖后,走出屋舍,刚一出门,便见到崔东山似笑非笑地靠在门边,侧头看向自己。
卢淼侧身让出了门,崔东山未动,笑道:“我是来找你的。”
卢淼轻轻颔首,二人一同走在廊道上,围栏外天空阴沉,只一轮明月挂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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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诰宗,洞玄于府中修炼,他距观海便只差临门一脚。
最近宗门玉女贺小凉叛逃宗门一事,在宗门内传闹得沸沸扬扬的,贺小凉的师父玄符真人曾叫洞玄问过话,洞玄便言明其在泗阳一行时,见过贺小凉与一英俊道士同行。
在说完这这话时,洞玄眼见玄符真人的脸色阴沉欲滴,临走前,玄符真人赠予了洞玄一张青符,洞玄连忙推辞道愧不敢当,玄符真人笑了,笑得很阴沉,洞玄只得收下。
就在今日,玄符真人叫来洞玄,并告诉他已将洞玄纳入自己门下,掌门允了,当做贺小凉叛逃的补偿,洞玄非常识相地跪下,拜师。
玄符真人传了他一套符箓修行之法,命他寻到贺小凉。
之后洞玄赶紧去找寒暑,并言自己要出山门行事,很久都不能回来,寒暑沉默良久,只是摇了摇头。洞玄不免想着,自己为何总是身不由己。
已走了这么久,总不能自杀,只好去寻她了,顺便去做天尊交代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