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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奴愿以命偿命
秦玉娇看着她没心没肺的高兴样子,沉默了,低低应了一声。
“小姐好本事!”贺嬷嬷反应过来后,不由惊异地望着这个平日里看着头脑简单、心思浅白的小姐,心底竟生出几分惧怕来。
“贺妈妈夸错人了,我这点本事,可比不得外祖父的万分之一。他老人家不仅能让陪嫁出去的奴仆一心效忠故主,甚至连我秦府的家奴都能买通,区区工部侍郎一职实在是屈才了。来日,玉娇定要向外祖请教请教这驭下之术。”
见贺嬷嬷脸色紫红交加,秦玉娇嗤笑一声,唏嘘感慨。
“昔日母亲多次提起要为贺妈妈在沈府做事的家人赎身,妈妈却不肯接受好意。我道是为何,原来是暗藏青云之志!用我母亲和未出世小弟的命,换珊瑚一个皇子侧妃之位,好划算的买卖!”
贺嬷嬷脸色忽青忽白,身子一垮,像是松了口气般,眼神复杂地看向秦玉娇。
“小姐不曾中计,妈妈就放心了。”
“呵……”秦玉娇嗤笑,为贺嬷嬷的惺惺作态,更为母亲与自己的识人不清。
董氏从二人聊天之中听到了这一天发生的惊涛骇浪,手心早已捏了一把冷汗,听得贺嬷嬷后面这话,气极反笑。
“贺嬷嬷这话说的,可真是既当又立,怎么着,大嫂和玉娇还得感谢你们这么费心算计?”
秦玉棠站在秦玉娇身旁,懵懂地抬头张望,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问道:“二姐,什么是既当又立?”
“……”自知在孩子面前说错话的董氏下意识偷看婆母,见她未有责怪之色,松了口气,“玉棠乖啊,悄悄听着便是,别打断大人说话。”
今夜带玉棠来,也是因为夫君说,秦家的孩子不能囿于安乐,需见识人心险恶,才能居安思危。对秦北章的话,董氏向来十分信服,自是一口应下。
贺嬷嬷脸青白交加,看了眼浑身血痕气息奄奄的女儿珊瑚,又望了望神色冷漠的秦老夫人等人,绝望不已。
动手之前,贺嬷嬷从没想过失败的后果。
以至现在,她想不出任何理由和办法来保住自己与女儿的命。
贺嬷嬷将头伏在地上,祈求道:“小姐,事已至此,妈妈只求您一件事,留珊瑚一条活路。是老奴为了私欲,才教唆她犯下这等大错!”
珊瑚闻言身子抖了抖,眼泪哗哗,低声呻唤,“娘,我不想死……”
贺嬷嬷亦是痛哭失声。
其他媵奴下人皆是悔恨低泣。
秦玉娇将众人反应收归眼底,眼神微闪,叹了口气,看向祖母。
秦老夫人冲她微微点头,示意让她处理。
秦玉娇得了祖母的首肯,开口道:“贺妈妈,你进秦家多少年了?”
“整整二十年,自打夫人嫁进来,老奴就一直在秦府。”
“二十年,真长啊。”
贺嬷嬷顺着话音说起自己与沈氏的主仆情深,“奴命苦,三岁那年被父母卖进沈府,之后一直伺候在夫人左右,照料她的衣食用行,至今也已有三十三年。”
秦婵忍不住啐了一口。
“三十多年还能下得去手,你这老奴真狠毒啊!”
贺嬷嬷苦笑,“三小姐说的是,是老奴该死!老奴死不足惜,只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姐便听老奴絮叨几句。”
“底下人做事多不用心,老夫人和小姐日后多操心操心玉瓒院。”
“夫人体寒,每日早晨起来需喝一盅温蜂蜜水,睡前要用艾水泡脚……”
“够了!”秦玉娇打断她的话,“贺妈妈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求个恩典。你也明白,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恶行,府上是留不得你们了。不过,看在你与母亲多年旧情的份上,我可以做主留你们一条活路。”
贺嬷嬷绝望的眼中爆出狂喜的光,就听秦玉娇道。
“就要看你们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贺嬷嬷神色恢复了绝望,丈夫和儿子的命都在沈家的手里,她如何能背叛?
贺嬷嬷深深望了女儿一眼,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小姐,珊瑚她只是被奴这个做娘的蒙骗,并非蓄意叛主,求老夫人和小姐饶她一命!奴愿以命偿还。”
说完,她竟是挣脱束缚,朝着一旁的墙壁猛地撞去。
“快拦住她!”董氏惊喝。
“嘭!”
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声响,鲜血四溅,贺嬷嬷气绝身亡。
珊瑚整个人吓傻了,尖叫:“娘?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秦玉娇微微惊愕,在贺妈妈撞墙的同时,她快速伸手捂住了玉棠的眼睛。
董氏后知后觉地看向儿子,见他被秦玉娇护住,不由松了口气。
秦玉棠虽未看到血腥场景,但珊瑚的惊叫还是吓到了他,小小的身子微微发颤。
小孩子年满八岁以前皆是坎,别说头疼脑热闹风寒,就是不起眼的惊悸恐吓,亦能要命。
秦玉娇忙把他抱紧,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声安抚:“玉棠莫怕,那个坏人做了错事,想求饶呢。”
温热的馨香包裹着小小的身子,秦玉棠好似有了底气,声音软软的又充满信任:“嗯,二姐姐,玉棠不怕。”
周氏的心提起又落下,感激地看了一眼秦玉娇,再扫向同样愣住的下人,蹙眉呵斥道:“愣着做什么,快捂住她的嘴。”
刺耳的叫声消弭于夜色下。
珊瑚浑身颤抖,下身传来一股骚味,竟是尿溺了。
秦玉娇不想母亲的院子再染血,稍微思索一下,道:“除了珊瑚,其余人等明早送到京兆府衙,以谋害主子之罪论处。”
“不审问留口供吗?”董氏惊讶。
“贺嬷嬷已死,他们知道的不多,剩下的交给府衙即可,不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秦玉娇摇了摇头,语气恳切中带了几分亲近道,“二婶,李郎中、文香还有府上其他有异心的奴仆,就麻烦您和二叔查问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二婶还见什么外。”董氏见她这么懂礼,客气又不失几分亲昵,全不似以往的冷淡疏远,深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