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死了
苟氏终于如愿等到苏家的三具棺材上山了,守在苏家帮忙的那帮人也都离开了,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其实在他们送殡回来的当天她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怎奈当日吴仁品一直在她房中,貌似心情还不错,她小心翼翼伺候着,只得将心里的恶念硬生生的憋住。
直到吴仁品让她穿了一身孝,头上还系上了孝髻,然后让她背对着自己,在她身后一遍又一遍的唤着“月娘”。
那时想要弄死这个女人的心情达到了顶点。
送走了秦月娘,身边没有了牵绊,苏韫晴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是夜,苏韫晴在院墙下巡视了一圈,又将门栓上挂了一个空水桶,抱着匕首躺在床上和衣而卧,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而这一夜,注定了她也同样睡不好。
打更的梆子声从门口离去没多久,嘭的一下门栓上的水桶掉落地上滚到了她床边,她忙起身打开门,竖起耳朵四下听声。
果然,前院耳房的马厩里传来了沉重且压抑的低呼声,在确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后她举起匕首顺着那根线缓缓朝那边走去。
离得越近声音越清晰,明显对方已经在尽力克制,但那种痛苦的哀嚎依旧让人毛骨悚然。
有风无月,院子里静得只剩下这道似乎来自地狱的声音。
凭借着微弱的点点星光和对自家院子的熟悉程度,她在朦胧中轻而易举的就绕过了障碍和台阶来到了马厩的位置。
对方已经痛得失去了对外界事物感知的能力,把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抑制自己想要喊出来的欲望上。
直到苏韫晴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你脚下是捕兽夹,用来对付猛兽的,你越动,它夹的越紧。”
对方听见她的声音,惊慌的带着哭腔哀求道:“快帮帮我,求求你了,我感觉我这只脚要废了,这是你家,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也知道这是我家?”苏韫晴不紧不慢的问:“你大半夜偷偷摸摸翻墙来我家做什么?说!”
“我我......”对方开始语无伦次。
苏韫晴在微弱的星光中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跟我们家有仇吗?还是谁让你来的?如果你回答得让我满意,或许我会考虑帮你打开。”
对方已经痛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掏出火折子准备点燃,被苏韫晴一把抢了过去,她用匕首抬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顿对他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说完你就帮我解开好不好,你得向我保证。”
“保证?”苏韫晴切了一声:“那要看本姑娘的心情,或者你也可以继续保持沉默,直到钢钉刺穿你的腿骨。”
对方见已经别无选择,慌忙开口道:“是,是,是吴千户家的妾室苟氏,她花钱让我来杀你和苏夫人的。”
“她为什么要杀我们?”
“这我怎么知道啊,求求你快帮我解开吧,我快撑不住了。”
苏韫晴无视他的哀求,不疾不徐道:“她除了让你来杀我们,还做过什么别的事情吗?”
那人停顿了片刻,忙道:“没有了,没有了......”
“你撒谎。”苏韫晴用力朝着捕兽夹上一踢,对方痛得全身颤抖,“你要再不说实话,我就将你的脑袋割下来。”
“好,我说我说,还有,还有......放火......”放火二字说得极轻,苏韫晴差点都听不真切。
她抬起下巴强忍着将匕首插进他喉咙的冲动,咬牙问道:“所以放火的人也是你?”
“是,是我,只要姑娘放了我,我可以帮你去杀了苟氏,给你报仇的。”
“是吗?”
“我发誓,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要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啊,求求你帮我解开吧。”
“她给了你多少钱啊?”
“五,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苏韫晴冷笑,“你为了五两银子就放火烧了我的家,夺走了三条人命?那你今天晚上来杀我们,她给了你多少钱?”
“也,也是五两。”
“哈哈,我们全家人的性命就值十两银子……”
“我求求你,你放了我,我去帮你杀了她,我一文钱也不收,啊......”
梆的一声闷响,这人应声倒地。
苏韫晴将匕首收了起来,拿着手中在大火里幸存下来的一块木头,朝着他身上头上一顿猛砸,直到对方再没了声音,直到自己精疲力尽。
她往后退了一步,将木头丢到一边,瘫坐在地上。朝着这滩为了五两银子烧了她的家,夺走了最爱她的爷爷和两个哥哥性命的肉泥淬了一口。
吁了一口气,翘起下唇吹了吹额角的一缕头发,休息了片刻后,站起身朝着院中那口水缸走去,想打一桶水出来洗手,却发现水缸已经见底了。
她双手撑着水缸边缘发了一会呆,拎起两只水桶就往外走,身披着夜风吹落的叶,跟随着记忆的脚步,踏过每一块熟悉的砖石,朝着甘芦井走去。
翌日,祝伯扫到苏家门口想看看这母女二人的情况,却发现大门紧闭,被一把硕大的铜锁锁了起来。
有人说前两日曾有一辆马车来过,想是跟着那车走了,这院内一片废墟,已不是可以长久居住之地。
也有人说半夜乘船南下了。
还有人说是苏家这火来的蹊跷,怕不是朝廷要赶尽杀绝,母女两个幸存了下来又被锦衣卫秘密抓走了。
总之,苏家成了大家心照不宣,闭口不谈的话题。
只有马太医知道,三姑娘不会离开,但她究竟去了哪里,他也猜不出。
就在苏家关门闭户七日之后,城里来了一个少年,身着亚麻色粗布麻衣,背上背着一顶黑色斗笠,头发随意在头顶挽了一个髻,插着一根竹簪。
见苏家大门紧闭,逢人便问苏家的人去了哪里,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死了,苏家人死光了!”
没人愿意触及这个话题,有人回答他死了是担心他是对家派来寻仇的人;有人回答死光了是不想多说一个字,便用一句话将他堵死;而有人是真的相信他们确实死光了。
经过一番询问过后,少年落寞的坐在大门口那陌生又熟悉的石狮子旁,沉默良久。
他不死心,起身走到一处院墙外轻轻一跃,便落在了院中的大水缸旁,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焦黑,所有的房屋都成了废墟,不留半扇门窗,而水缸里还有大半缸水。
他举起手中的剑,盯着剑柄上那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喃喃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