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哭泣
这里是广袤的原野，大片的麦田如同金色的海洋，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层层波浪。
每一株麦子都挺立着，金黄的麦芒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仿佛是无数根细小的金针，想要刺向湛蓝的天空。
然而饱满的麦穗却不这么想，它们沉甸甸地压弯了麦秆，在风中轻轻摆动，像是在向大地致意，感谢这片土地赋予它们生命的重量。
麦浪翻涌，沙沙作响。
金色的诗篇被咏唱，于是无尽安宁与祥和涌入心间，里德突然觉得自己好累。
初中、高中、大学……每一步都如此沉重，好像有无形的枷锁拷在了他的身上。
而且穿越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内心的情绪在不断翻涌，然而里德却只是叹了口气：“你要是没让我穿拖鞋过来，我说不定就信了。”
没错，现在里德变成了穿越前的装扮。他蹲在田埂上，掏出了裤兜里的手机。
信号全无，日期与时间也分毫未变。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李德郁闷地刷了一会儿手机，心情终于好上了那么一点儿。
“不如我的手机。”
对着麦田评价一句后，他起身走动了起来。
这里一眼望不到尽头，保险起见，李德将自己的唯物能力运转到极致。
眼前的画面仍旧没什么变化，但他却听到了更多东西。
那是夹杂在麦穗沙沙声中的咏叹，无数男人女人诵读着某种诗篇，这些声音混合纠缠但却无比虔诚，明明杂乱无比又莫名让人心安。
似乎咏叹响起之处，尘世的纷扰便会纷纷退散。可惜此刻的李德再听这些，内心已经无法泛起任何波澜了。
他一边前进，一边面色如常地倾听着这些声音。在他听来，这些神圣的咏叹调和其他声音没什么不同。
很快，李德便有了新的发现——这些声音是有源头的。
咏叹声的音调分布并不均匀。靠近某处，音调便会升高，远离那个地方，音调又会舒缓起来。
李德朝着音调提升的方向走去，渐渐地，金色的海洋中出现了一个缓缓转动的风车。
它似乎伫立在这里许久了，塔身被岁月染成了深褐色，上面爬满了青苔。
木制的叶片缓缓旋转，像是风的呼吸，引动着麦浪。
不过更让李德在意的是风车下放围坐的一圈人。他们身穿清一色的长袍，有的纯黑，有的则点缀有白色的条纹。
是教会的神职人员。
李德看了看自己的大裤衩停下了脚步。就这么上去的话，会不会有些冒犯？
但很快他就懒得纠结这个了，在尸体上刻印教会的魔力回路，然后还被抓了个正着，还有什么比这更冒犯？
李德失笑地摇了摇头，继续迈步。越靠近风车，他耳旁传来的声音便越发急促高调。
如果说以前咏叹者们是按照自己的情感自由朗诵的话，那么现在有人抢拍了。
可尽管如此，这些声音也仅仅只是一些夹杂在沙沙声中的杂音，如果不是李德在这儿的话，恐怕没人能听得出来。
“哒吧！哒吧！哒吧……”
拖鞋踩地的声音越来越近，李德终于来到了风车脚下，而围坐的神职们也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未受沐礼者？！”
有人惊呼出声，未受沐礼，也就意味着来人并不是教会内部人员。
李德没什么表示，他发现神职们脸上虽有诧异，而却并没有想象中那种被亵渎后的愤怒。
他静静打量着这些神职，他们大多穿着通体漆黑的长袍，上面什么装饰也没有，这意味他们大多是执事与普通修女。
他又将目光转向少数的几个身着黑白相间长袍的神父，和执事修女相比，他们身上还多了白色的祭披。
“孩子，到这儿来。”
就在李德打量着众人时，一道苍老但温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李德转头望去，只见人群中央一个头戴高耸双尖帽，手持牧仗的老者朝他缓缓走来。
他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法衣，在纯黑的背景下，白色的线条勾勒出黎明将升的光景，只有两种颜色，但是却给人一种复杂华丽之感。
李德脸上的表情稍微凝重了一些，他明白这身装扮的意味着什么——教会主教。
在教会的势力范围内，主教一级的神职人员通常独立负责一个教区的事务或者驻守某一大城市。
划定教区与确定城市是否为大城市的指标很简单——人口是否超过百万。
“孩子，不必紧张。既然能来到神国，说明你一定收到了吾神的指引。”
“感受神恩，接引神国，晋升超凡。这就是你要做的事，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想。”
主教抚摸着胸前的十字架，苍老的脸庞严肃不已。
“神国？”
李德回头看了一眼无尽的麦浪。这里天空澄澈，微风和煦，宁静与安详笼罩了整个大地，虽然风景的确独树一帜。
但就这么将其称之为神国是否有点儿太过了？
“觉得奇怪？”
“有点儿。”
李德点了点头，他不是教会人，也不打算在这儿久留，所以说话并不客气。
主教听了也不气恼，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因为我们只是凡人。吾神不吝割舍天国，然而我等却只能将让神国以这般丑陋姿态降世，我主宽恕……”
说着，他垂手闭眼，一脸虔诚地开始了祷告。
“我主宽恕……”
主教身后的其他神职人员见状，也纷纷开始祈祷。
李德没有和他们一起，他微微向侧方走动几步让开位置，静静等待仪式结束。
等到他们仪式完毕，李德这才开口问道：“神的神国还可以降世？”
“不可直呼吾神！”
“无妨，别忘了他只是还未沐礼之人。”
主教拦下了斥责的神父，他看了一眼直直站定的李德，默默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盘膝坐下，对着四周的神职们高声喊道：“所有的笃信者啊，颂咏我们的信仰，展示我们的虔诚，接引天上神国的降临！”
“Louangeà Dieu， pour la paix donnée……”
神职们开始咏叹圣诗，这似乎是某种已断绝流通古代语言，李德听不太懂。
随着神职们的咏叹，他们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头顶上方升起一道道乳白色的光芒。
李德摩挲着手指，下意识去掏口袋，结果却发现根本没有纸笔。
夹杂在沙沙声中的颂咏声也大了起来。它们由小到大，从模糊不清到清晰可闻。
受此影响，更远方的声音也传递了过来。它们更加尖锐急促，听起来竟然有些像啜泣。
李德面不改色，他看见风车下的人群升起一道冲天的光柱，又看见蔚蓝的天空被撕开一道裂缝，也看见了视野的尽头出现黑芒。
“嗡——”
金色的光芒如同瀑布般从裂缝处倾泻而下，转瞬便将神职们升起的光柱吞噬，一道耀金的幕帘随之徐徐拉开。
然而就在光芒即将接触地面时，这道庞大的幕帘却突然收成了一束。
好巧不巧，光芒收束的位置正好是李德所在的地方。
所谓的“神恩”涌入体内，李德的眼前开始出现城市的虚影，但他却不见丝毫兴奋。
他眼见光芒笼罩住自己，感受着隐约传来的哭声，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姐们儿别搞，谁要你的中世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