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法开始,肝成儒道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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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秀才(月初求月票)

学曹植?

七步成诗?

学政大人这不是成心为难人嘛!

顷刻间。

庭院内回响起六、七道吸冷气的声音。

排在沈言身后的几位童生,几乎不约而同地脸色骤变,有人呼吸急促了几分,有人掌心捏住一把冷汗!

按规定:

府试正试开考前的“经古”一场,由本省学政官出言考校,题目固然可以涉及帖文背诵、经义解读,乃至诗赋。

可历次考试,有哪一位学政官,真就会让前来考试的童生当场赋诗一首啊?

还要学大名鼎鼎的曹子建,七步成诗。

分明就是在存心刁难!

莫非张穆张学政,和这名年轻学子有仇?

几位童生对视一眼。

而就在他们身后,来自龙场书院的木户少年王宝和,却实实在在地心生惶急。

他的双拳紧握。

有心唤一声“沈兄”,可一来有违制度,二来更怕影响沈言的思绪。

这位淳朴善良的书院弟子,此刻也只能无计可施地暗自乞求,希望圣人可以保佑!

至于沈言。

既然本省学政如此出题,少年自然不能拒绝。

他拱手行礼。

随即,其人竟片刻不停,眨眼间在院落中走出七步。

反倒令围观的童生们,看得阵阵蹙眉。

太急了!

这少年,走得太着急了!

即便张大人要你七步成诗,可,如此不近乎人情的苛刻条件,你就不知道走一步、想一想?

还是说,这少年自知无能为力,索性直接放弃了?

迎着众人或惊异、或赞叹、或错愕的目光。

走出七步之后,沈言在原地站定。

看了眼圣人庙中,清澈见底、水平如镜的泮池,少年沉声吟咏道: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他随即转身:

“张学政,学生这首诗是否可行?”

张穆顿时愕然。

今日他是奉本省徐巡抚之命,有心为难一下这位龙场县的天生文曲星。

自己本想出个天大的难题,可没成想,竟然会在这“经古”一场,听到一首如此上佳的好诗。

其人微抬起头。

入目所及,果不其然是明朗的天光和淡淡云影,映照在庭院中那清澈如许的泮池中,意境已然绝妙,而后半句借物说理,清新自然,更可称一声千古名句......

愣了半晌。

这位黔中学政,六品翰林侍读学士,张穆张大人。

竟猛地起身!

他一言不发,双手交叠,头颅低下,向庭院中的少年深施一礼。

继而手掌摊开,摆出一个“请君入内”的手势。

沈言一笑。

不慌不忙地还礼。

之后,张穆张学政似乎还有几分茫然,查验名册时提的问题亦简单了许多。

倒是便宜了后面的几十位童生。

“经古”一场,今日便再也没掀起什么波澜。

......

府试考棚。

沈言从那位身着黑色公服的学政下属吏员手上,接过一份考卷。

随即。

循着“单名向东案,双名向西案”的惯例,少年在考棚东侧,编号“甲六”的桌案上,找寻到自己的名字。

又等了多半个时辰。

所有通过“经古”的考生全部坐定,吏员徐徐封门,前院中的张穆张学政也转回内堂。

稍后。

随着其人一声令下。

有数名手持粘着题目的长柄木牌的学政下属吏员,在考棚中擎游四周,以示考生。

而在各童生奋笔疾书,抄录考题的时候,这几位吏员还要将随机准备的诗题分与众人。

沈言将府试题目誊抄在一张草纸上。

他稍加端详:

试题一共有五。

分别为《四书》题两道,《五经》题两道,策论一道。

前四者以阐明经义为主,最后那篇策论则要求简洁有力,言之有物。

五道题,都要书写成文章。

除此还需作诗赋一首,考校诸生的才学。

另外,府试的内容虽多了不少,可却与童生试一般,只考一天,申时便要清场收卷,不给烛火!

将题纸在桌案上铺平。

研磨沁笔的片刻,第一道《四书》题在沈言的脑海中盘旋一周:

“试论‘居简而行简’。”

这句话是《论语》中的雍也篇,值得一提的是,几乎人尽皆知的“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也是出自这一篇。

不过,府试出为考题的“居简而行简”,与颜回并无关联。

反而是冉雍的问题,其上下文为:

“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

其大意是说:

“居心恭敬严肃而行事简要,像这样来治理百姓,不是也可以吗?(但是)自己马马虎虎,又以简要的方法办事,这岂不是太简单了吗?”

对此,圣人的态度是:

“雍之言然。”

既然圣人赞许了冉雍的看法,那就应该顺着其人的意思加以阐述,并对这种“居简而行简”的为人处世方式进行批判!

理清了思绪后,沈言挥毫泼墨。

须臾间。

一篇文采斐然,道理清晰的文章在白纸上崭新出炉。

审视了片刻,少年心满意足地笑笑。

紧接着,他翻开下一张题纸——考棚中尚无第二个人写完头道题目,甚至,有一小半人干脆还没动笔,此刻听着沈言“哗啦啦”的翻卷声,顿时有大群童生眉头皱起。

翻什么翻!

吵什么吵!

写完了么!

写对了么!

不过。

随后的一道《四书》、两道《五经》题,对经学已然达到精通层次的沈言来说,依旧毫无难度。

于是。

每过不久,考棚中就会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翻卷声。

到后来,有的考生干脆心生一计,即便自己第一篇文章都未写完,可只要有人翻卷,他便也跟着来回晃动个不停。

倒还真让少数不明所以的考生,心生几分焦躁。

而此时。

沈言却已经写好了那篇策论!

说来也巧。

刚看到本次府试的策论题目时,他便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

张学政此番命题,并非时事,而是本朝数代前的一位大儒,主持修建水利的事迹。

其人固然可能是想拍一下本省巡抚的马屁。

毕竟,自徐巡抚上任以来,治水之事一直是这位当世大儒的治政核心,借古喻今,以那位内阁首辅的政绩来吹捧下徐大人,张穆张学政这一手玩的溜得很。

至于那位已然作古的大儒,却正是著有一部二十五卷文集的杨文贞公。

沈言从头至尾,完完整整地抄了一遍《杨文贞公文选集》。

对其人的生平,事迹,思想,可以说了解得不能再了解。

再加上他在县衙中打磨出来的,小有所成的策论技能。

最后这篇文章。

少年几乎挥笔而就。

反而比先前的经学四题,还要快上几分!

等待题纸上墨迹干涸的片刻。

沈言闭上眼睛,稍事休息。

过了半晌。

他才将最后那道诗赋题的题目打开:

“试以“咏山川泽岳”为题,作诗一首。”

或许是世间存在种种真切存在的超凡之力,而儒家修行者在其中独占鳌头的缘故。

大盛朝文学风气,较为和缓。

非但极少出现譬如“文字狱”之类的暴行,甚至在民间,各种文学诗社更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才华斐然的诗词歌能赋流传天下,也并非夸大其词。

反应到科举仕途上。

诗赋题的考校范围,也异常宽松。

分与诸生的考题,或诗词,或文赋,往往只命考题,而不限制格律韵脚。

甚至,还有某考生在题纸上犯了少许忌讳,而其人的诗词又的确极好,反而被考官点为头名的佳话,不时流传一地。

眼下。

要以“咏山川泽岳”为题,作诗一首。

还要恰到好处,既不能错用这个世界并未发生的典故,也不能写一首词句虽好,却与我的境遇不相符的诗。

嗯......我的心境,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沈言斟酌良久。

随即。

将意识沉入眉心识海处的石质玺印内片刻。

他摇摇头,把一大堆描绘壮志难舒、忧国怀乡等情绪的诗排除掉后,还要以“咏山川泽岳”为题......

微微抿了下唇的同时。

沈言提笔。

在摊开的白纸上,少年以遒劲有力、筋骨分明的字体写下: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将这首诗圣的不世名篇抄在题纸上后,带着些许赧然心情,他闭上了眼睛。

自府试起,便不允许考生提前交卷。

沈言也只能在考棚中,静候申时清场,开启龙门。

......

次日正午。

批了半日考卷,正思考着,等下该吃一碗两广一带流传过来的虾爆鳝面,还是来一条齐鲁之地的糖醋鱼的张穆张学政,忽然被本省巡抚徐大人喊了过去。

其人马不停蹄。

等张穆来到府衙南堂时,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徐巡抚颇为憔悴,显然思虑过重、又一夜未睡的黑眼眶:

“穆之啊。”

这位四品大儒,黔中巡抚苦笑了一声:

“你来看看这份试卷。

“本官初见之下,只想着如此大才,应该稍作阻挠,加以磨砺,因此想判他个落榜。

“可读完最后那首诗,便又觉得,有如此的志向,本场秀才案首,舍他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