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米斯镇的默契
安伦打开地窖门，和黎明一同从地下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沉没，又是一个月夜到来。
从清晨到晚上，他在里梦境待了足足一天。
这说明里梦境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是相同的。
当他打开房门时，邻居家的门也正好打开。
听到骑兵到来动静的年轻猎户艾弗里走到街上，目光死死盯着那些正遥遥赶来的骑兵。
而后他侧过头，看向安伦。
安伦轻快地眨眨眼，神色如常地回视过去，说道：
“不要担心，毕竟……我们最近什么都没做，该给出的东西，我们也都给了，这些莱斯塔尔人没有理由找我们的麻烦。”
“……”艾弗里不语，但得到提醒，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使自己对于骑兵入镇一事表现得茫然一些。
他们当然都知道骑兵是为什么前来的。
很快，那个叫格罗特的骑士长带领一支十人的小队，走上了街道。
骑士长看到艾弗里，显然认出了这个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勇敢的年轻人，于是颔首对艾弗里示意了一下，询问道：
“昨天夜里，有一个女人找了我们军队的巫师学徒杜尔，杜尔就是你们都见过的那一位，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
艾弗里谨慎地问道：“她犯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要找她？”
骑士长注视着他：“你只要把她找来就行了。”
艾弗里坚持道：“我需要知道你们为什么找她。”
骑士长身后的一个骑兵猛然抽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艾弗里，他喝道：“闭上你的嘴，小子！你没有资格和长官这么说……”
骑士长抬手制止了士兵的话语，再开口时，语气中染上了一丝焦躁：“杜尔失踪了，那个女人可能是他失踪前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也不怪骑士长焦躁。
毕竟已经有两个巫师学徒，前后脚消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
艾弗里闻言冷冷道：“这件事和我们镇子没有关系——正如上一个人的失踪一样，很明显是你们的管理出现了问题，但是，我会把乔安娜找来的。”
他转身沿着街道离开，去找乔安娜。
身为哨兵，乔安娜这个时间点应当还在镇子西北面的哨塔上站岗。
而骑士长趁着这一工夫，再度对镇民们开展了询问。
安伦坐在自己木屋的台阶上，默默望着骑士长将周围的镇民召集过来。
“两个巫师学徒都在你们镇子附近失踪，这可是一件大事，之后必然会有专门的调查团前来调查此事，现在，你们老实交代，或许你们中的一部分人还可得到赦免。”
骑士长一开口，就将事情渲染得无比严重，又抛出了赦免的诱饵。
然而镇民们只是沉默。
他们中有一部分人，是没有参与此前的教堂会议的，因此他们确实对杜尔失踪的原委并不清楚。
或许他们注意到身边有邻居偷偷摸摸跑到教堂，或者在夜里离开房屋，不知道在干什么。
但那些都是他们相处了几十年的邻居，更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他们不可能只是因为些许怀疑，就将巫师学徒失踪这种事扣到邻居身上。
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参与了教堂会议的，他们是对镇子、对镇上的人们最关心的那一部分人。
作为参与者，他们更不可能说出实情。
不过，安伦注意到人群边缘，有那么一两个人转动眼珠，神色紧张，似乎正在犹豫。
但因为其他人都只是沉默，他们最终也没有开口。
他将这几个人的名字、身份一一记下。
一个镇子不可能真的团结到万众一心的地步，总归会有那么一部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是会出卖镇子的……
安伦正观察着，突然有一个人开口了：“大人，我们都是些普通人，真的和巫师大人失踪的事没有关系。”
开口说话的，是参与教堂会议的中年夫妇中的丈夫。
话音落下，人群纷纷附和。
安伦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台阶上，默默仰望着这位骑士长。
从头盔下的少许面目可以看出，这位骑士长长得颇为凶悍，十分富有威严与压力。
但他看人，从来不看表象。
这位骑士长看着高大，是因为他是超凡者，拥有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
单论骨相，这位骑士长貌似一般。
不过，骑士长的手臂骨骼状态以及上面的肌肉分布，似乎长得还不错……
如果以骑士长为主角进行绘画，该如何安排骑士长的位置、姿态，以及背景呢？
就在安伦心里默默打着草稿时，骑士长似有所觉地转头看过来。
骑士长打量着坐在台阶上的小孩。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根本还不懂什么叫作“畏惧”，纯净的目光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他开口道：“那边那个孩子，你知道……”
“——逮着一个孩子问，你们是真的无事可做了吗？”乔安娜的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骑士长的问话。
人群纷纷转头看去，乔安娜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街道上，显然是临时从哨塔赶过来的。
骑士长转移了注意力，目光严厉起来，沉声问道：“你昨天夜里去找过我们的巫师学徒，我的士兵看到你跟他一起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乔安娜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没错，他确实跟我出去过了，但那是因为……他想要和我做‘那种事情’，之后我就和他分开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顿了顿，看向人群：“天还没亮，我就回来了，很多人都看到了我，可以为我作证。”
人群中，参与过教堂会议的镇民纷纷点头。
骑士长目光更沉，环顾四周道：“你们真的没有人知道杜尔去了哪里……或者知道有‘哪些人’对杜尔做过什么事？”
镇民们只是或摇头否认，或是沉默。
安伦看到了一个整体。
在这一刻，米斯镇就是一个整体，所有人身处整体中，都默契地处于自己该在的位置，得以愚弄了一群超凡者。
骑士长沉默片刻，正要说话，突然有一个急促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长官，是前线急报！”传令兵策马狂奔过来，将一卷书信交给了骑士长。
骑士长接过书信，看了眼内容后瞳孔一缩。
安伦知晓，骑士长得知的，应该是魁纳因帝国派出了援军，而莱斯塔尔正在召集兵力的消息。
原本在边界打开的缺口，被魁纳因军队再度堵住，这支骑兵已经被孤立在了敌国境内！
但如果利用得当，他们这支深入敌国领土的部队，也可以成为一支奇兵。
骑士长放下书信，没有说话，但比了个手势。
这支小队调转方向，在镇民们的注视下离开了镇子。
在回到米斯镇划给他们的驻地的路上，士兵们传阅了消息，其中一个士兵小声道：“难道说……杜尔大人是去和他的老师汇合了？”
另一个士兵松了口气道；“肯定是这样吧，连续两个巫师学徒在我们的管辖下失踪……那也太离奇了吧？”
骑士长却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不，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