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奴籍,楚君昭自然晓得如何与这些权势周旋,他们拥有权势,希望权力无时无刻可以给他们带来便利,彰显地位。
只是,看看这满市场的商贩,方才还热闹非凡,如今却寂静无声,他们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每个人都依靠一双手在早市的劳作来养活一家子人,如今却因为一个人的喜怒而招致祸事,致使自己可能会丢掉生计……
想到这里,楚君昭渐渐冷静下来,她放下手中的馓子,来到马车车窗下,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衙内息怒,这早市人多纷杂,请稍待半刻,商贩们很快就可以挪开摊位让马车过去。”
“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们衙内讨价还价!”李铨闻言却依旧不依不饶,扬起马鞭便朝着楚君昭挥去。
楚君昭见状赶忙抬手护住脸面,她的的衣袖被攀膊拉高,露着一半的手臂,李铨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手下留情,这一鞭子结结实实落了下来,从手背到手臂很快皮开肉绽现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楚君昭吃痛的收回手臂,五官扭曲在一起,疼痛不言而喻。
“这怎么还打人啊!”
卖馓子的刘老伯实在看不过眼,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率先开了口。
很快就有跟楚君昭相熟的摊贩也跟着叫嚷起来。
马车里的萧逸揉了揉晕晕乎乎的脑袋,费劲的坐起身来,随手撇开了车帘,正好看到跪在地上的楚君昭,以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楚君昭低着头,萧逸看不见她的脸,但这是一个头顶,竟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倔强。
“这是在做什么?”他不悦的皱了皱眉:“怎么?你这个贱民!是想污蔑本衙内仗势欺人不成?”
说罢,他伸手胡乱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些碎银顺着马车车窗随意丢了出去。
看着地上散落的银两,楚君昭感到了深深的羞辱,她并非是为了钱财拦路的刁民,就算曾经身为官奴,自小的教养也让她心中委屈。
身体受着钻心般的疼痛,楚君昭强忍着眼泪一一将碎银捡起攥在手心,然后声音颤抖说道:“多谢衙内。”
以为是得到了车内之人的允准,她刚要起身疏散众人,却听得那马车里的人急躁的说道:“太耽误事了!李铨,退出去,绕隔壁街走。”
楚君昭闻言有些吃惊的抬起头,车帘却被冷冷的放下。
好在,他终于肯放过众人了。
很快,宽大的马车退出了早市,然后朝着别的路去了。
“嘶……”楚君昭将攀膊取了下来,用长袖遮住了伤口,却还是疼的发出了声音。
刘老伯担心的询问:“楚娘子,你的伤……”
楚君昭摇了摇头:“无妨。”
“唉……”刘老伯蹲下身将地上的馓子捡起来,连连叫苦道:“二更便起身揉面炸馓子,如今这……唉,真是作孽,这掉在地上的东西怎么卖与他人吃?如此多的馓子,我这一家子就算三餐吃也得几日才能吃完。只是这做馓子的面还是跟铺子里赊来的,若是还不上,以后若是再想开口赊借恐怕就难了。”
是啊,就算是穷苦人家也知道不能随意坑害他人,脏了的东西不能卖给客人吃,就算脏了,从小受苦的家人却是三餐的粮食。
楚君昭看了看刘老伯头上的伤,将手摊开,浅浅一笑道:“好在方才衙内给了银两赔你的馓子,至少这面钱能还上了。”
刘老伯赶忙摆手,摇头说道:“不可不可,楚娘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些银两还是拿去买药才是。”
“无妨!”说罢,楚君昭伸手将银两塞进了刘老伯手中:“我这一身硬骨头,这点儿伤不碍事的,过几天便好了,买药也是浪费钱,刘老伯你一家五口都要吃饭的,还不上面钱,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再说了,老伯你不也受伤了吗?”
“楚娘子真是好人啊。”话已至此,为了一家人,刘老伯还是接过了楚君昭递给他的银两。
待到楚君昭再回去自己的摊位时,蟠桃饭也都凉了一半。
周大娘捧着木盆走了出来:“这一阵的折腾,小娘子的饭都凉了吧?”
说着话,她又朝着装饭的木桶瞟了瞟:“别说大娘不照顾你,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便没人买了,不如折价卖与大娘,我热了卖给店里的客人吃,你也好早些休息,迟些时候,你不是还要去饭庄里做工吗?”
见楚君昭没有回话,又接着说道:“小娘子今日又受了伤,何不家去。”
胳膊上的伤确实正火辣辣的疼着,可是每次这周大娘买饭钱都是少的连本钱都不够的,平日里有其他客人买饭,最后剩一些给她倒也合适,只是今日这一整桶饭都没卖出去一份,折价卖给周大娘只怕是都不够明日买鲜桃的钱。
楚君昭无奈回道:“不是我不愿卖与大娘,实在是……”
话未说出口,哪知那周大娘却将银两直接塞给了楚君昭:“见外了不是?大娘不会亏了你的!”
楚君昭看着手里的银子,愣了一愣,虽然不比平日卖的多,可是至少能把桃钱跟米钱收回来了。
她疑惑的抬头看向周大娘,却看那周大娘笑道:“那萧逸是什么人物?鬼见愁!确是结结实实的大权贵,他说要关早市便会关早市。今日若不是你,明日这早市被他关了,我们这群人,上哪儿做生意去,还不赔个血本无归?这点小钱,大娘给得起,听话,早些家去。”
楚君昭闻言起身作揖:“君昭谢过周大娘!”
“不必言谢!”周大娘赶忙扶起楚君昭,却还是有些疑惑的上下打量起她,不由得叹道:“瞧娘子这谈吐做派……倒不像是受苦人家的女子……莫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不等周大娘话说出口,楚君昭面有难色赶忙打断道:“能是什么大户人家?我若是官家小姐,那便与萧逸一般坐着马车四处玩乐去了,哪儿能日日在此受累?”
“也是……”周大娘悻悻的收起手说道。
说着话,楚君昭拿过周大娘手中的木盆,然后一勺一勺将蟠桃饭舀进去,等到将一盆饭都舀完,这才将东西收拾好,重新推着小车往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