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局就杀了头神兽
剧痛如千万柄钝刀在骨髓中搅动，周阳猛然从草席上弹起，喉间爆发出溺水者般的喘息。冷汗顺着少年单薄的脊梁滑落，在泛黄的麻布衣上洇出深色水痕。
他死死攥住身下霉湿的草垫，直到指节发白。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正疯狂涌入——北地洪灾，汪洋一片、逃荒路上啃食草根的妹妹、槐安县城外蜷缩在城墙根下的流民。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今晨管事掀开油毡布时，那头青鳞妖兽幽蓝如鬼火的瞳孔。
脑海中散落的记忆碎片重新变得清晰，拼凑之后，让周阳怔怔不语。
穿了？
居然穿越了！
“嗬！小子命挺大啊，煞气都没能奈何你，诈尸了就滚过来帮忙！”
就在周阳晃神的当口，自外间的院子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喝声。
“这就来，管……管事的。”
周阳不敢怠慢，哪怕浑身疼痛，也要从草席上挣扎起身。
入眼便是空旷的小院，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砧板，上面躺着支离破碎不可名状的血肉，一位身高过八尺的壮汉打着赤膊，攥着斩骨刀正伏案割肉。血水从砧板上流下，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周遭呛鼻的腥臭味差点没让周阳再次昏厥过去。
他盯着雪中倒影——这张脸与前世有七分相似，只是更瘦削，颧骨上还沾着兽血。
“二爷？”不属于周阳的记忆再次攻击，让他想起了眼前屠夫的名字。
寒铁砧板上，莽二手中的斩骨刀卡在青鳞兽第三根肋骨的缝隙里，刀刃与鳞片摩擦迸出几点火星。莽二扭头啐了口血沫，“要喝奶？”
周阳连道不敢，强忍胃中翻涌，将砧板上的碎肉残骨扫进竹筐，掌心触到鳞片瞬间，阴寒煞气顺着指骨直窜天灵盖。
记忆里，这头刚从伏龙山运来的妖兽尸体，是今早商会管事亲自送来的。
当切开第一刀，一股阴冷潮湿让人极不舒服的气息便迎面冲来，让周阳避无可避，当头栽倒。
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后，周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自域外而来，附身在这同样叫做周阳的学徒身上。
去年家乡遭了大水，周阳一家老小自北向南逃荒，逃到这槐安县城时，一家人只剩下周阳一个。
为了解决生计问题，他不得不进了屠宰铺当学徒。
只是这铺子不屠猪牛羊，只屠妖兽。
自从从事这份生计起，周阳就觉得自己身子骨越来越弱，现在想来估计是那煞气所致。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妖兽喉间拳头大小的血洞，边缘凝结着霜花——分明是剑气贯穿的致命伤。
莽二抹了把溅到眼皮上的兽血，手中剔骨刀一剜一翘，便觉察刀锋触及硬物。随即两根粗粝的手指探进骨缝，麻溜的抠出颗裹着血丝的珠子。
这珠子呈血红色，不过黄豆粒大小，上有荧光流动，表面缭绕着一层黑雾。
只见莽二手指一擦拭，那黑雾便倏地钻进了指腹。
此时，三条瘦骨嶙峋的野狗从后巷疾奔而来，扒着门槛犬吠，目露凶光，哈喇子流了半地。
莽二随手抓起半截兽腿掷出铺子外，野狗群立刻噤声，只剩撕扯肉块的粘腻声响在午后的闷热中发酵。
目送着莽二欢喜的把玩着手中的珠子，美美的靠在躺椅上。
周阳则将砧板上一堆烂肉、断骨、内脏注意清理干净，而后用冰凉彻骨的井水反复冲刷了三遍，直到再看不见血水才罢休。
但空气中的腥风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忙完手上活后，趁着得空，周阳坐在小板凳上仔细梳理着处境。
当初一起进屠宰铺的几个流民半年下来只剩下他周阳一个。
哦，实际上原主终究也是死了。
这方世界叫什么周阳不得而知，只知身处瀚海国的边陲县城槐安，往西五百里就是一望无际的藏剑海，那是周阳只听说过却不曾到过的地界。
让周阳惊疑的是，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妖兽、仙人！
平日铺子里会源源不绝有人送上妖兽尸体，一种只收取工银，另一种则是出钱将整个妖兽尸体买下。
用莽二的话说，这妖兽浑身都是宝，但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们怕沾染了血腥，大多都交由屠夫们处理，更是只在乎内丹，血肉反而视为累赘。
妖兽内丹是炼药炼丹的极品，精血也会有制符师买走，去了内丹失了灵力的妖兽肉是高门大户再好不过的下酒菜，只是要经过特殊的烹饪手法，寻常人家是万万吃不得的。
总之，这是一个修士遍地、妖兽横行的世界。
普通人和修士如同两个世界，起码周阳在逃难之前的老家，从未听说过什么神仙妖兽。
至于莽二……
周阳扭过头，看着在午后阳光下酣睡着的大汉，虽然给了自己一口饭吃，但也不过是将自己当成工具当成牛马。
活着就得干活，死了也就死了，随手找处地方埋了便是。更有甚者，周阳见过同伴是被后巷的野狗们分食的。
对自己这些流民，莽二没有半点感情，剩下的只是利用价值。
原主懦弱，逃难久了，有口饭吃就很满足，更是见惯了生死，早就对人生不抱希望，觉得死了反而好早点下去见父母双亲。
所以从没想过逃走。
“莽二，莽二！刚那头青鳞兽处理完了吗？又来了新家伙！”
在周阳愣神之际，打南边传来一道中年人声。
躺椅上的莽二打了个激灵，立马站起身跑去迎接，一边走还一边笑眯眯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之前那颗珠子：“处理完了，我莽二办事王管事还不放心吗？”
王管事接过珠子后，对着日头端详片刻，才满意的收入怀中，朝身后挥了挥手。四个壮汉抬着玄铁笼挪进铺子，笼中蜷缩的幼兽额间淌着金血，雪白皮毛已被染得斑驳。
莽二绕着玄铁笼转了半圈，好奇的打量一番后，才惊疑问道：“这……这是白泽？是了，就是白泽，只是还太小，一下子没认出来。我师傅倒是说过，‘白泽兽虎首朱发而有角，龙身。’”
“我说王管事，这是捅了天了吧？这玩意可稀罕，莫不是某方大妖的小崽子吧？”
王管事面露不悦，也不搭莽二的话，径直道：“活剐，取丹，皮毛要完整，少主的本命剑缺个镇魂器，剩下的照旧。”
说完话后，就丢下个腰橐转身离去。
盯着王管事离去的背影，莽二摩挲了片刻下巴的络腮胡子，又扭头瞥了一眼周阳，招招手：“愣着作死？拿刺骨刀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阳被这么一顿呵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可不是原来那个周阳，胆小懦弱。
只是要想跑路还得从长计议。
四个大汉将玄铁笼摆放上寒铁砧板后，撤了笼子，拖出生死不明的幼年白泽。
周阳好奇的瞅了瞅，这幼年白泽说是幼年，但一点也不小，估摸着怎么着也得有个一百二三斤，几乎等同于普通成年男子的重量。
“这白泽还没死。小子，今天就给你练练胆子，也让煞气多冲刷冲刷你体内筋骨皮。你来下第一刀，颅下颈处三寸，用刺骨刀放血。”
周阳一愣：“王管事不是说要皮毛完整吗？小子手抖怕坏事。”
“让你刺就刺，哪那么多废话？”听到周阳的提问，莽二骂骂咧咧，满脸的不耐烦。
而周阳也已经琢磨过味儿来。
莽二这是怕惹麻烦担责啊，联想起王管事的不愿多言以及莽二问的那句“莫不是某方大妖的小崽子吧”，周阳已经推断的八九不离十。
但众目睽睽之下，周阳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缘由。
他只能咽了口口水，抓起砧板上的刺骨刀缓缓朝着幼年白泽捅去。
刀尖触到白泽绒毛的刹那，周阳神志一阵恍惚，血色篆文在眼前浮现。
【解尸图鉴】
【洞悉：洞悉一切弱点】
【记忆残片：解剖精度决定记忆完整度】
与穿越伴生的金手指到账了！？
忍住心中的悸动，唯恐身后的莽二瞧出端倪，周阳心中一横，右手送着刺骨刀直入白泽咽喉处。
当刀刃划开白泽咽喉时，本在昏迷的幼兽突然挣扎着睁开眼，一双金瞳里映出周阳脸庞。
他手一抖，刀锋已没入咽喉，鲜血顺着刀槽喷涌，溅在他皴裂的虎口上。濒死的白泽突然昂首，喉间发出玉石相击般的清鸣。
周阳大口大口喘着气，也不在乎血腥味了。
上辈子鸡鸭都不曾杀一只，这一上来就嘎了一条有灵性的妖兽，可想起内心震动。
“让开让开，瞧你那出息，不就宰一头畜生么？肩膀抖的跟筛糠似的。”
莽二骂咧咧推开他，剔骨刀划开雪白肚腹。周阳踉跄后退，脑海中翻涌着不属于人类的记忆——云雾缭绕的仙山，青衣人踏剑掠过月轮，还有贯穿额心的冰冷剑光。
“晦气东西！“莽二甩来沾血的抹布，“把下水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