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弑神刺贯穿的伤口没有流血，而是绽开冰晶状裂痕。归墟引渡人低头看着胸口蔓延的霜纹，竟露出解脱般的微笑：“原来妖皇连弑神刺都舍得给你...姜离殿下。”

这个称呼让陆昭然猛然转头。蛟女踉跄着后退，手中禁器寸寸崩裂，每块碎片都映出她苍白的脸——额间浮现的赤金王纹，正是无相妖国皇嗣的象征。

“你早知道我是谁。”她抹去唇边血渍，竖瞳死死盯着引渡人，“三百年前妖国叛乱，是你们天机阁假借混沌神名义...”

“小心！”陆昭然突然扑倒姜离。引渡人破碎的身躯炸成星屑，每一粒都裹挟着渡劫境修士的怨念。蚀日骨自发形成屏障，却在接触星屑瞬间开始异变——暗金骨刺生长出神经脉络，贪婪地吞噬着四周能量。

海底震荡加剧。青铜巨门缝隙中探出更多星辉触手，那些光芒里包裹着无数林秋明的虚影。陆昭然一拳砸在岩壁上：“告诉我真相！师父为什么背叛人族？”

“背叛？”姜离拽着他躲过坠落的钟乳石，“林秋明本就是蛟皇麾下九长老，潜伏天机阁百年只为...”她突然闷哼跪地，肩胛骨凸起两团蠕动的肉块——过度使用弑神刺引发了血脉反噬。

记忆回溯是在蚀日骨失控时发生的。

当陆昭然抓住姜离手腕试图输送灵力，两种血脉的碰撞竟激活了林秋明残留的死亡烙印。无数画面在两人识海炸开：

『二十年前雨夜，林秋明从混沌海眼捞出婴儿。那孩子心口嵌着蚀日骨碎片，啼哭声引动九重雷劫。

“此子是人族与混沌神裔的混种。”妖国大祭司的传音在水幕中波动，“尊上，必须杀了他。”

林秋明抹去婴儿记忆，将自身妖丹一分为二：“从今日起，你叫陆昭然。为师教你第一课——永远别让任何人触碰你的锁骨。”』

『三年前的手术台，林秋明握刀的手第一次发抖。少年胸腔内，蚀日骨已与心脏融合。

“阁主要动手了。”他往陆昭然体内打入七十二道封妖印，“昭然，若你将来遇见额生王纹的蛟女...那是你唯一的生路。”』

记忆残片中最刺目的，是林秋明自剜妖丹的画面。他将毕生修为凝成琥珀，喂入昏迷的陆昭然口中：“活下去，直到你能直面自己的本源...”

“本源？”现实中的陆昭然嘶吼着，蚀日骨刺破皮肤形成外骨骼。姜离被气浪掀飞，撞在刻满古妖文的石壁上。她看着半妖化的少年，终于明白兄长为何执着于蚀日骨——这根本是打开混沌神格的活体钥匙！

归墟海眼开始暴动。

青铜巨门内伸出由星骸组成的巨手，掌心镶嵌着林秋明的琉璃头骨。陆昭然不受控地走向神骸，每步都在海底岩层烙下燃烧的足迹。

“回来！”姜离甩出蛟鳞鞭缠住他腰身，却被拖向深渊，“你会被混沌同化的！”

“那就同化。”陆昭然的声音重叠着混沌回响，“师父用命换的真相，不就在门后吗？”蚀日骨彻底覆盖全身，形成狰狞的暗金甲胄。神骸触碰到他的瞬间，海底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柱身锁链自动缠绕而来。

姜离瞳孔骤缩。这是妖国禁典记载的「神授仪式」，当蚀日骨宿主自愿献祭，混沌神将重现世间。她咬牙割开手腕，以血为墨在空中画出逆阵：“以无相皇族之名，唤请祖龙断劫！”

蛟珠应声爆裂，磅礴妖力化作八爪金龙虚影。这是赌上性命的禁术，每片龙鳞剥落都带出血肉。金龙咬住陆昭然的后颈，硬生生将他从神骸剥离。混沌神咆哮引发的海啸中，姜离看见少年恢复清明的刹那眼神。

“为什么救我...”陆昭然脸上的骨甲褪去，露出被泪水血污浸透的脸。

姜离捏碎最后一片逆鳞，将两人传送到归墟浅滩。失去光泽的蛟尾无力垂落：“因为你体内的蚀日骨...是我兄长的心脏。”

三百年前的画面通过血脉共鸣浮现。

『混沌战场，妖国太子姜衍被天机阁主斩首。他的心脏被炼成蚀日骨，脊椎化作十大神器之首的斩劫戟。

“融合混沌神裔血脉，就能让殿下复活。”大祭司将骨片植入人族孕妇腹中，“这是妖族最后的赌注...”』

陆昭然颤抖着抚上心口。所以蚀日骨与他共生不是意外，而是持续三百年的阴谋。那些温暖的记忆全是虚假，连师父的关怀都是算计...

“但我没料到你会是人族。”姜离蜷缩在礁石阴影里，褪鳞症状已蔓延到脖颈，“兄长的心脏在抗拒我，就像当年抗拒夺舍。”

远方传来号角声。天机阁的追捕舰队正在逼近，桅杆上悬挂着用修士元婴制成的引魂灯。陆昭然突然抱起垂死的蛟女走向浅海：“你要活着看到结局。”

蚀日骨刺入姜离心口，却不是吞噬而是反哺。混沌能量与妖血融合，在她脊背形成暗金纹路。当新生蛟爪破皮而出时，少年眼中有星轨流转：“告诉妖皇，他的赌局我接下了。”

海底突然升起千丈巨浪。在追兵惊恐的注视中，陆昭然踏着混沌潮汐走来，脚下盛开琉璃骨莲。他身后浮现的虚影不再是怪物，而是身披星图的少年神祇。

“第一个祭品。”他抬手点向舰队旗舰，“就用天机阁的劫尘丹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