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沉默
苏晓樯话一出口，就感觉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原本，不过是路明非袒露自己对陈雯雯的感情，不过是在黯淡无光的生活里，给自己找的幻想罢了。
可谁能想到，自己竟像被施了咒一般，鬼使神差地就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不迭，恨不得时光倒流，把刚才的话狠狠咽回去。
她心里一阵慌乱，像只受惊的小鹿，偷偷抬眼，装作不经意地瞄了瞄路明非。
只见他脸上原本平静的神情瞬间被打破，露出了一丝诧异，那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此刻，餐厅里依旧热闹非凡，邻桌的人们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
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在桌椅间穿梭，碰杯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画面。
可他们这一桌，却仿佛被一层薄膜严严实实地包裹着，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气氛变得异样。
苏晓樯忍不住在心里回想刚才的对话，路明非说自己并非真心喜欢陈雯雯，仅仅是生活太过无趣，拿她当了精神寄托。
而自己则坦言，说喜欢赵孟华，不过是因为他在这一届里条件还算不错，家世、长相、成绩勉强能入眼。
这两番话毫无预兆地交织在一起，像两根无形的线，莫名地把气氛搅得尴尬至极，让人如坐针毡。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闯进脑海：这怎么好像两个追求不到一开始喜欢的那个人，退而求其次，准备找对方凑合的前奏啊？
想到这儿，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熟透了的番茄。
不行，绝对不能让路明非误会！本小姐才不是那种需要互相取暖的败犬。
本小姐可是小天女。呸，怎么第一时间对自己的描述是路明非取的外号。
可要是直接说“我刚刚那句话，绝对没有本小姐可能喜欢你的意思”，这话一出口，自己听起来得多自恋啊，简直就像个沉浸在自我幻想里的自恋狂。
只是她越琢磨越觉得，路明非好像就是那个意思，不然平白无故的，单独约自己出来做什么呢？
虽说平日里，两人关系确实还算不错。
可现在这么一细想，好像又不止是“不错”这么简单。
在这所高中里，自己和路明非竟奇妙地都属于班级的边缘人。
自己呢，是因为家境优渥，出手阔绰，性格又张扬直爽，从不屑于去迎合那些女生间的小团体和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所以始终没能真正融入女生们的小圈子。
那些女生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一口一个“晓樯”叫得亲热，可苏晓樯心里清楚，她们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朋友，不过是忌惮自己的家世，在自己面前维持着表面的客气罢了。
而路明非呢，每次去网吧打游戏的时候，身边总是围满了男生，大家一边对着游戏屏幕大喊大叫，一边对他的游戏技术赞不绝口。
可一旦离开了那烟雾缭绕的网吧，他又变回了那个形单影只的少年。
他性格有些不知道怎么说，除了在游戏里能找到自信，在现实生活中，似乎很难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只要一脱离游戏的世界，就几乎没有人和他一起玩耍，他总是默默地穿梭在校园的角落里，像个被世界遗忘的影子。
这么一想，苏晓樯不禁有些惊讶。原来在自己的高中生涯里，一半的对话，居然都是和这个“衰人”路明非进行的。
对方似乎也是。
苏晓樯坐在那儿，心里就像有只小蚂蚁在爬，别提多别扭了。
她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这都在搞什么啊，路明非绝对不在自己的择偶范围！”
她偷偷打量了路明非一眼，不可否认，这小子长得确实还说得过去，身形也挺拔，不算矮。
可再一细想，他的缺点就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成绩吧，在班里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既不拔尖，也不算太差，就那么普普通通的。
才艺方面，更是毫无亮点，唱歌跑调，乐器一窍不通，在各种文艺活动里，总是充当着默默鼓掌的观众。
唯一算得上突出的，就是他那张嘴，说话有时候确实挺搞笑，总能冷不丁地冒出几句让人忍俊不禁的话，把周围人逗得哈哈大笑。
可这优点，有时候也会变成缺点，他气人的本事也不小，常常一句话就能把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儿，苏晓樯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高一刚入学时的场景。
那时候，大家都还彼此陌生，在教室里互相打量着新同学。
可路明非呢，就像个没眼力见儿的愣头青，大剌剌地当着她的面，指着陈雯雯，一脸认真地说：“估计这就是我们班的班花。”
当时这话一出口，苏晓樯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自己这么耀眼地站在这儿，他居然看都不看一眼，眼里只有陈雯雯。
就是到了现在，苏晓樯依然会生气。
此刻，餐桌上的气氛尴尬得不行。
路明非看着满桌的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说道：“上菜了，吃菜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尴尬，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管是自己过去那平淡无奇、乏善可陈的人生经验，还是从圣主那里继承来的记忆，在这种感情的微妙时刻，都派不上用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哦。”苏晓樯轻声应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的筷子机械地夹起一块菜，放进嘴里，却味同嚼蜡。
这是路明非和苏晓樯相识三年以来，第一次陷入这样长时间的沉默。
周围的食客们依旧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可他们这一桌，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罩笼罩着，冷得让人难受。
两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能听见偶尔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