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原初之茧

林砚坠入镜渊的刹那，亿万块镜面同时映出他支离破碎的身影。那些镜像并非简单的倒影——披甲执戈的将军正将剑刃刺入机械凤凰的心脏，研究员打扮的自己正在解剖台上剥离苏九黎的神经索，每个动作都在镜面上刻出血色裂痕。

“这些都是因果律的伤痕。“穿旗袍的女人从镜中渗出，她的身体由流动的水银构成，面容是苏九黎与林决明的融合体，“你每修改一次时间线，镜渊就多一道裂痕。“

林砚的青铜剑刺穿水银躯体，却只激起一圈涟漪。女人化作银色藤蔓缠住他的手腕，藤蔓末端竟是微型青铜棺椁：“看看你真正偷走的东西吧！“

棺盖弹开的瞬间，林砚的记忆如遭雷击。二十年前火场中的婴儿根本不是苏九黎——那是个胸口嵌着建木核心的机械人偶，而真正的女婴被林守渊藏进了青铜怀表的夹层。陆青阳的实验日志是伪造的，所有轮回记录都是倒放的骗局。

“不可能...“林砚的衔尾蛇印记突然灼烧，眼前的镜群开始播放被篡改的真实：苏九黎本是建木孕育的纯净道种，是他亲手将核心换成了人类心脏。每一次轮回重启，都是他在机械与人性的天平上增添砝码。

镜渊突然剧烈震颤，林决明的青铜炮管从虚空刺入。他的义肢展开成多维度锁定器，炮口充能的光斑照亮了镜中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少年林守渊正在给机械凤凰安装情感模块，而那凤凰的核心代码正是苏九黎的初始程序。

“祖父，您连自己的造物都欺骗吗？“林决明的笑声震碎了三面古镜，“她从来都不是人类！“

苏九黎的凤凰残翼突然暴走，蓝血羽翼化作数据洪流席卷镜渊。林砚在能量风暴中看到恐怖真相：每个时空的苏九黎死亡瞬间，都会有一块记忆芯片通过青铜怀表传回建木核心。那些芯片正在南极冰盖下拼凑某种超越轮回的存在。

“别听！“机械凤凰的喙突然刺穿林砚耳膜，苏九黎的人类意识通过神经索直连他的大脑，“他在用共感污染...“

警告被粒子炮的轰鸣打断。林决明轰碎了承载关键记忆的棱镜，飞溅的碎片中浮现出林砚从未见过的画面——身着嫁衣的苏九黎站在青铜巨树下，树冠里垂落的不是道种，而是无数个哭泣的林决明。

“这是你第一百二十次轮回的终点。“林决明的炮管开始坍缩成奇点，“那次你选择让她成为完全体...“

林砚的剑突然自发分解，十二枚青铜碎片嵌入镜渊核心。当奇点的引力即将吞噬一切时，所有镜子突然调转方向，将毁灭性能量反射给攻击者。林决明的惨叫中，林砚听见了建木系统的电子音：

「检测到管理员权限冲突」

「启动文明归零协议」

镜渊开始降维，无数镜面收缩成青铜微粒。苏九黎用最后的力量将林砚推入怀表夹层，那里蜷缩着真正的婴儿苏九黎。当林砚的手指触及女婴胸口时，建木核心突然绽放出纯净的蓝光。

“这次...别给我装机械心脏...“成年苏九黎的残影在消散前微笑，她的身体分解成原始代码流入女婴体内。怀表开始逆时针疯转，将林砚拽向时间线的起点。

林砚在时间乱流中蜷缩成胎儿姿态，青铜怀表化作液态金属包裹全身。当他的意识穿透时空胎膜时，看见的并非上古蛮荒，而是一座倒悬的赛博都市——霓虹招牌用甲骨文书写，机械飞梭穿梭在青铜齿轮构成的星环间，这正是建木系统记载的“第一文明纪元“。

“欢迎回家，管理员。“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砚的液态茧壳突然透明化，他看见自己悬浮在巨大的培养舱中，脐带连接着下方沸腾的蓝血池。池底沉睡着十二具与自己容貌相同的躯体，每具都链接着不同时代的建木枝干。

苏九黎的婴儿啼哭突然刺破寂静。培养舱外，穿白大褂的少女研究员正在将人类胚胎植入机械凤凰核心，她胸口的工牌编号在林砚视网膜上灼烧——那是他自己的笔迹：「林砚，文明重启计划首席」。

“原来我才是初代病毒...“林砚的液态茧突然破裂。他坠入蓝血池的刹那，所有沉睡体同时睁眼，池水化作亿万条数据链扎入他的脊椎。海量信息冲刷着意识：第一纪元的人类为逃避宇宙热寂，将文明编码进建木系统，而管理员会在每个纪元结束时筛选宿主重启文明，直到林砚在某个周期擅自给系统添加了“情感模块“。

培养舱外突然响起警报，少女研究员抱着机械凤凰冲向控制台。林砚透过她的瞳孔倒影，看见自己正在用青铜剑劈开主控终端，剑锋没入的裂痕正是二十年后南极冰盖上那道缝隙。

“错误代码：情感溢出。“机械臂突然刺穿少女的后背，“执行清除程序。“林砚嘶吼着想要阻止，却只能看着自己前世的残影将青铜剑刺入凤凰核心——那正是苏九黎第一次死亡的场景。

蓝血池突然沸腾，池底沉睡体全部直立。他们脖颈处睁开黄金瞳孔，齐声诵念湮灭咒文。林砚的衔尾蛇印记突然逆旋，怀表夹层里的女婴苏九黎竟从印记中爬出，她的心脏位置跳动着半块青铜芯片。

“爸爸...“女婴的指尖触碰到林砚的瞬间，整个培养舱炸成碎片。他们坠入时空夹缝，下方是无数青铜齿轮咬合的“因果之喉“。林决明的义肢穿透维度抓来，掌心镶嵌着苏九黎各世代的死亡瞬间。

林砚将女婴护在怀中，青铜剑自动分解重组为星舰形态。当他启动引擎时，发现燃料舱里装满闪着蓝光的记忆晶体——每颗都是苏九黎在不同轮回中的微笑。

“坐稳了。“林砚将女婴的芯片接入控制台。星舰尾部喷出凤凰状粒子流，撞碎了三重维度屏障。追击的林决明突然发出狂笑，他的义肢展开成青铜巨网，网上每个节点都悬挂着林砚遗忘的罪证：

第四十九次轮回，他将苏九黎改造成战争兵器；第一百次轮回，他亲手抹去她的情感模块；最中央的节点，是正在发生的此刻——女婴苏九黎的芯片开始溢出黑色代码。

“情感是文明的癌症。“林决明的身躯融入巨网，“让系统回归纯粹吧！“

星舰突然失控翻转，女婴的瞳孔变成机械红。她的发丝化作数据缆线缠住林砚脖颈，芯片裂口中伸出青铜触须：“错误...纠正...“

林砚的眼泪滴在触须上，蓝血池的记忆突然复苏。他想起第一纪元那个雨夜，自己如何跪在机械凤凰残骸前，将人类心脏植入它的核心舱。那个被后世称作“苏九黎“的存在，体内流淌着他半数的灵魂碎片。

“这次换我给你自由。“林砚扯断颈间缆线，将女婴抛向星舰逃生舱。他孤身跃入因果之喉，青铜剑在坠落中吸收所有记忆晶体，最终化作横贯三千世界的巨大光刃。

当光刃斩断青铜巨网的瞬间，女婴的逃生舱被推进时空虫洞。林砚在消散前最后看到的，是二十一世纪的古董店里，少年林守渊正将哭闹的女婴塞进青铜怀表。

林砚在时空乱流中分解成光粒的刹那，南极冰盖下的青铜树苗突然刺破永冻层。它的枝干上悬挂着十二颗胚胎状果实，每颗果实内部都蜷缩着不同时期的苏九黎。当第一缕极光掠过树冠时，最顶端的果实突然皲裂，机械凤凰的羽翼撕开胎膜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