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江夜雨惊变

残阳如血，最后一缕光掠过太乙观的飞檐时，檐角铜铃忽然发出细碎的悲鸣。

陆雁回跪在三清殿前的青石板上，膝盖早已被雨水浸透。他数着师父拂尘扫过背脊的节奏——第三十六下时，檐外惊雷炸响，整座道观的烛火同时摇曳。

“静心。“玄微道长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像沉入深潭的玉石，“缮性诀要义在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少年抬头望向殿内摇曳的烛影，忽见三清神像的眼珠诡异地转动。他刚要开口，师父的拂尘已卷起供案上的青铜香炉。炉中香灰化作白练破空，在雨帘中撕开七道裂痕。

七个黑衣人踏着香灰飘落，玄色披风在雨中猎猎作响。为首者靴尖点地，青石板上绽开蛛网般的裂纹，雨水竟沿着裂痕倒流成珠。

“交出天卷。“声音像是生锈的铁器摩擦，“可留全尸。“

玄微道长将拂尘横在胸前，三千银丝突然根根直立：“太乙观只有晨钟暮鼓，何来天卷地书？“话音未落，拂尘银丝已缠住最近的黑衣人手腕，看似轻柔一抖，整条臂骨便如竹节般寸寸碎裂。

陆雁回摸向腰间的青玉箫。雨珠顺着箫孔滴落，在青石板上凝成冰晶。他记得三日前师父说这箫是广成子炼丹时镇炉的器物，此刻箫身竟隐隐透出青光。

黑衣人突然散作北斗阵型。第二人双掌拍向雨幕，漫天雨滴凝成冰锥激射而来。玄微道长广袖翻卷，袖中飞出七枚铜钱，在空中布成天罡阵。冰锥撞上铜钱，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好一招'雨打芭蕉'。“第三名黑衣人阴笑，“可惜...“他袖中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尾缀着的红绸在雨中燃烧，火焰居然遇水不灭。

陆雁回突然发现师父的道袍下摆渗出血迹。方才香灰白练破空时，竟有一枚牛毛针穿透雨幕，钉入师父右腿的承山穴。少年握箫的手微微颤抖，青玉箫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第四个黑衣人鬼魅般闪至少年身后，鹰爪扣向他咽喉。玄微道长拂尘倒卷，银丝缠住黑衣人脚踝猛拽，自己却喷出一口黑血——透骨钉上的毒开始发作了。

“雁回！“师父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看好了！“他突然震碎道冠，白发如瀑散开，拂尘银丝瞬间染成赤红。暴雨被内力蒸腾成雾，雾中浮现出万千剑影。

“这是...太乙分光剑！“黑衣人首领暴退三步，袖中甩出九节钢鞭，“结七煞阵！“

陆雁回感觉有热流涌入经脉。师父竟在激战中用传音入密传授心法：“缮性诀第三重，万物盗天，人盗万物...“少年手中的青玉箫突然重若千钧，雨水在箫孔中凝结成三尺冰刃。

第五个黑衣人持双刀劈来，刀锋切开雨幕竟无半点声响。陆雁回本能地横箫格挡，冰刃与钢刀相撞时，他看见刀身上映出自己血红的双眼。寒意顺着钢刀蔓延，黑衣人惊恐地发现刀刃正在结冰。

“阴符经！“黑衣人首领突然狂笑，“果然在此！“他钢鞭横扫，将三清神像拦腰击碎。漫天木屑中，一页金箔飘然而落，上面用朱砂写着“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玄微道长突然长啸，白发根根倒竖。拂尘赤丝如毒蛇吐信，瞬间洞穿三名黑衣人咽喉。但他自己的七窍也开始渗血——这是逆转经脉的搏命之法。

“带它走！“师父将金箔拍入少年怀中，掌心传来的温热让陆雁回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师父用这双手把他从狼群里救出来时的温度。

第六个黑衣人趁机掷出子母连环镖。玄微道长用后背挡住飞镖，反手甩出拂尘。银丝缠住殿前铜钟，千斤铜钟轰然坠落，将两名黑衣人压成肉泥。

“从密道...“师父的声音渐渐微弱，却仍撑着最后一口气挡住殿门。陆雁回看见师父道袍下渗出黑血，在青石板上画出诡异的符咒。

第七名黑衣人破窗而入，剑锋直指少年咽喉。陆雁回握紧青玉箫，冰刃突然爆裂成无数冰晶。他想起师父教的第一课：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冰晶穿透黑衣人面罩的瞬间，陆雁回看见一双熟悉的桃花眼。这个发现让他浑身发冷——三天前送柴的樵夫，正是这双含笑的眼睛。

道观开始坍塌。火舌舔舐着百年梁木，将雨夜烧成白昼。陆雁回抱着金箔跃入枯井时，最后听见的是师父的笑声，混着血沫在火海中回荡：“记住...要看清...明天的太阳...“

井底暗河冰冷刺骨。少年咬破嘴唇保持清醒，怀中的金箔突然泛起微光。他看见金箔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荧惑守心之夜，紫霄现世之时。

水面倒影中，七个蒙面人的尸首正在燃烧。但陆雁回清楚记得，铜钟只压死了两人，师父杀了三人，自己解决一人。那么第七具尸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