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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刁钻
爬树对于凌六白而言和喝水一样简单,当年六人饱经风霜,一路上都是卷个草席睡地上的。
凌六白不同,她喜欢安静,每晚总是会爬上高树守夜。
似乎自有意识起,她便一直以树为床,以绿叶为遮掩,安安静静,不惹尘世闲。
谢卿礼不只一次吐槽过说她像个野猴,天天睡树上。
有时闲着没事干,不去睡觉非要在她的那棵树下叽叽喳喳的抱怨着发泄着。
凌六白也不惯着她,下去打一顿就解决了,她凭心而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杀谁便杀谁。
天地不公又如何,天地都奈何不了她。
在那个年代,谁强谁就是道理。
“咔!”
导演激动的颤着手,终于喊下。
“可以了可以了,小姑娘你这动作我简直挑不出……”
“不行。”
谢知礼闲散的靠在沙发上,这真皮沙发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专属位置,旁边助理特意排了精美的餐桌,水果零食应有尽有。
他微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的指了指凌六白。
“动作太快了,手法太狠,你是身负重伤诶大姐!注意一下行嘛!”
“啊……?”
导演傻了眼。
“啊什么啊?重拍!”
导演缩了缩头,他为难的看向凌六白。
谢知礼说的倒也没问题,但凌六白只是个替身演员,用不着这么苛刻。
何况速度快的话,后期也是可以剪辑的。
但这剧投资方可是花家谢家,人少爷亲自来指挥,他又不能不应。
“小姑娘,要不你再试一下……”
凌六白撇过少年不加掩饰的挑衅,面上平静∶“可以。”
她再次踏上树干,依着之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速度慢了些许。
导演喊“咔”后,小心瞧着沙发上谢知礼的脸色,那人此时端着刚煮好的果茶,水雾模模糊糊,为他的眸镀上一层莹光。
场内大气不敢出,似乎都在等待他的指令。
谢知礼细品一口醇甜的茶,不急不缓敲着杯壁,嘴上挂起难得的微笑。
原本的肆意邪气收敛,端的一副温柔体贴形象。
被茶水浸湿的薄唇轻启∶“当然……”
导演呼吸一窒。
“不行。”
谢知礼放下茶杯,往后一躺,纨绔坏种似的翘起二郎腿,“大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凌六白掀起眼皮。
“你衣服上的“血”忘了淋,白痴!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像是终于戏耍到了人,毫不避讳的放肆大笑,导演愣住,他忙往凌六白的戏服上瞧。
剧情到这里,确实是凌若烟受了伤,衣角一处染上血渍,可凌六白的衣服上干干净净。
导演脸一黑,“服装组的人呢?干什么吃的!”
他转头对凌六白表示歉意∶“对不住小姑娘,这确实是我们的问题,这样吧,我再给你加点……”
“喂,谁让你乱挥霍我家的钱的?”
身后懒洋洋的声音带着点威胁之意,导演噎住,余下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凌六白∶“我再拍一次吧,服装道具检查一下。”
导演连忙道好。
“谢……呸,某个人未免太过分了吧,他一看就早知道了,还等小姐姐拍完才提醒……”
摸鱼的工作人员偷偷吐槽。
“没办法啊,脾气跟天气预报一样,变来变去,小姐姐也是倒霉,刚来就撞枪口上……”
“哼,他想整人还不容易,等着看吧,再来几次都不会让小姐姐过关。”
“真不知道他的那些粉丝喜欢他什么,唉……”
凌六白葱白的指尖划过剑身,拿剑的手臂舒展几番后,她看向导演,示意可以开始了。
第三次的动作依旧流畅,她控制着身体,刚转完360度。
谢知礼笑意不及眼底,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躺了五年的植物人还能轻松完成这种高难度动作,但是,惹了他,谁也别想好过。
他嘴角噙着笑,打算打她个措手不及。
“不……”
字刚溜过嘴边,一抹不算刺眼的白光自树上的少女跳下那刻,如流星刺破了空间的间隔,横冲直撞,包含戾气的却又能引发灵魂深处共鸣的气息——
直逼他的咽喉。
“刷啦”一声,谢知礼恍惚着,众人的尖叫,发散的阳光一点点浓缩在他那双溃散的瞳孔里。
耳鸣一般,他的眼里一切都是模糊的,慌张的助理,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导演……他们的面容像散沙一样,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好奇怪,他应该是耳鸣,可是为什么……
谢知礼看见白衣带血的少女红发似熟透了的枫叶,听见她平速稳重的每一次抬脚,又落下的声音。
在往上,是一张极其陌生的脸,无暇之玉落凡尘,天上人间坠烟火,令人不寒而栗的竖瞳呈高傲的金色,红发金瞳,素衣白袍……
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止,谢知礼眼前一片花白,嘴上喃喃道。
“凌六白……”
“凌六白!你这个疯女人!野猴子!”
“居然又拿剑刺我!有本事下来我们单挑啊!”
浅薄的月色下,一个穿着古怪的少女正恨恨对着眼前的树拳打脚踢。
她的容貌娇艳肆意,墨蓝色相间的服饰上挂了许多银铃,她每动一步,袖口处便响起清脆的铃声。
右边耳垂下独有一只漂亮的水滴型耳饰,少女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拔起插在地上的剑。
见树上的人没反应,谢卿礼愤愤踢了一脚树干。
“啊!痛死了!”
“凌六白你简直没人性!”
“曦和到底是从哪找来你这样的疯女人的,居然对伙伴下死手!”
“刚刚要不是姑奶奶我躲得快,这剑直接能要我命了!”
谢卿礼咬着牙,无人回响的山林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老子真是服了,你回我一句会死啊!”
她气不过,把剑用力往上一甩,剑尖朝着树干上休憩的人袭去。
树上的人没说话,那剑原本进攻的趋势一转,被赋予了灵智一般,乖巧的进入剑鞘。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计谋没得逞,谢卿礼恨恨跺了跺脚。
“你……”
“你真的很吵。”
谢卿礼刚一回神,二人的目光交汇一处。
那双金色的眼眸冰冷漠然,与她之隔就差半个身子。
撞上这张不可亵渎的脸,谢卿礼竟开始口齿不清,她赶忙后退两步,试图与眼前人隔些距离。
“谁准你靠我这么近……疯女人……登、登徒子!”
她噙着满身银铃落荒而逃,携走夜晚山林里最后的娇韵。
素衣白袍的人按下腰间渴望出鞘的剑,她或许不知道,刚刚她再多留一秒,剑刃就会彻彻底底架她脖子上了。
凌六白无言,轻踏虚空,再次阖眼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