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人间道
【辰时·青铜门前】
五色沙凝成的巨门轰然洞开，甘草指尖青囊纹渗出的血珠悬在门缝三寸处。门内星河倒灌，万千星辰竟是一粒粒黍米模样——与七年前牧羊村灶膛里蹦出的焦黑黍粒分毫不差。李锦棠踉跄着抓住他战甲残片，锁骨处的青囊纹已蔓延成枯藤：“当年你娘用命换的封印，不是让你......“
“咔嚓。“
白芷的银鞭绞碎最后一道星纹锁链，腕间巫文竟与门内黍米共鸣。她突然想起药人窟百具青铜棺上的刻痕——那些被抹去的古巫文，原是用五色沙写的“炊“字。
【巳时·血海祭坛】
王玄策的玄甲吸饱煞气，陌刀劈开血浪时带出十二年前那场雪夜的记忆碎片。监天司地窖里浸泡的玄甲，甲缝渗出的黑血原是掺了赤霄砂的药人血2。刀锋触及甘草后心的刹那，青铜门内坠落的黍米突然燃起炊烟。
“原来天道是口煮人的锅！“甘草暴喝，青囊甲左肩的药王鼎纹炸开，鼎中翻滚的竟是当年孙婆婆咳出的血痰。鼎耳处浮现的剪影突然开口：“傻孩子，门后哪有什么仙界？“
【午时·星砂煮海】
李锦棠的银针全数崩断，药雾凝成《神农残卷》最后一页缺失的图腾——青囊圣女怀抱婴孩跃入青铜门，门后伸出的锁链缠满监天司符咒。她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浮现的星纹与白芷银鞭上的巫文严丝合缝。
“原来我们都是柴薪！“她纵身撞向血海，靛蓝药雾裹着五色沙凝成新炊。白芷的银鞭突然自行舞动，鞭梢星纹吸食炊烟，竟在血海上空写出失传的古巫祭文。
【未时·黍米映天】
青铜门内的星河开始崩塌，每粒黍米裂开都露出人间烟火：牧羊村学堂檐角铁马、哭魂林人皮灯笼下的棋局、石羊桥头玄甲军啐在桥墩的血沫。甘草的匕首寸寸碎裂，“兵主“二字化作青烟融入炊火。
王玄策的陌刀突然调转，北斗纹吸食星砂凝成灶台虚影。当年将军冢的预言石刻浮现裂痕——“玄甲尽殁“四字被炊烟熏成“薪火相传“。
【申时·天道裂隙】
白芷的银鞭绞住青铜门轴，腕骨碎裂声里混着巫祖血脉觉醒的龙吟。她终于看懂药人窟棺椁的暗示——那些青囊纹不是封印，而是灶膛添柴的轨迹。血海蒸腾的雾气里浮出监天司初代掌印的日记残页：“以人间炊烟饲天道，可保万载太平......“
“去他娘的太平！“甘草徒手撕下青囊甲，甲缝渗出的血珠竟含黍米香。李锦棠消散前的笑靥在血雾中一闪而过：“记得把孙婆婆的黍饼烤脆些......“
【酉时·柴尽火现】
青铜门崩塌的刹那，五色沙凝成女将军虚影。她面甲后的眉眼不再冷峻，指尖轻点处，血海蒸干的盐粒落在甘草掌心——正是七年前雪夜孙婆婆塞给他的那块。王玄策的玄甲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粗布麻衣：“该回家种黍子了......“
白芷的银鞭彻底化为灰烬，鞭柄星纹却烙进甘草掌心。炊烟凝成的巨剑刺穿天道裂隙时，他们终于看见门后真相——无数个牧羊村在青铜鼎中被熬煮，每个灶膛都坐着个眉心刻青囊纹的“孙婆婆“。
【戌时·新炊】
最后一粒五色沙坠地时，甘草在废墟里扒出半块陶瓮。瓮底焦黑的黍米遇血发芽，眨眼长成三丈青禾。白芷倚着断碑轻笑：“药王谷禁地里藏着黍种，当年宋应安......“
“闭嘴。“甘草掰开黍饼塞进她嘴里，饼渣落在王玄策新垦的田垄间。远处重建的牧羊村升起十二道炊烟，有人在祠堂旧址敲响药锄——那声响与当年学堂晨钟一般无二。
【子时·牧羊村遗址】
五色砂砾在月光下凝成霜雪，甘草踩着焦土里的青铜甲片往祠堂挪步。十年战火将拴马石熔成扭曲铁柱，他俯身拾起半片青瓷碗——裂痕依旧横贯“草“字最后一笔，只是碗底渗着幽蓝血渍，与当年孙婆婆咳在雪地上的黑血截然不同。
“咔嗒。“
背后松枝堆突然爆响，少年旋身掷出匕首。寒芒切开夜雾的刹那，狼首铁符撞上古巫文“兵主“，炸开的火星里浮出北斗七星阵残纹——与七年前困住偷鸡贼的学堂禁制如出一辙。
“秦桧的星斗符......“甘草指尖擦过墙上焦痕，青囊纹突然刺痛。破碎的阵纹竟如活物般攀附伤口，将记忆撕开血淋淋的缺口：
血海决战那夜，李锦棠燃烧神农血脉化作靛蓝雾霭，王玄策的玄甲在兵解台炸成北斗星屑。女将军战魂握住他手腕时，青铜面甲内侧“青囊“二字正渗出血珠：“记住，炊烟重燃之日，便是五色归尘之时。“
【丑时·幽冥血海】
白芷的银鞭绞碎最后一只沙傀，腕间铜铃震得血浪翻涌。腐尸堆中浮出半截玄甲护颈，镶着王玄策陌刀崩落的北斗星纹——那夜年轻将领化作星光前，曾将半块虎符塞进她掌心：“若见炊烟......“
血池突然沸腾，十二盏人皮灯笼自穹顶垂下。秦桧残破的躯壳踏着血浪逼近，后颈嵌着的玄甲片泛着青光：“白姑娘可知，当年药人窟为何豢养百具青铜棺？“
银鞭扫过灯笼投影的刹那，白芷瞥见棺盖内侧刻痕——每道青囊纹都与甘草后颈胎记吻合。腐尸堆中突然伸出青黑手臂，攥着的苍灵木天腰牌背面，监天司狼首图腾正在吸食血雾。
【寅时·五色祭坛】
甘草跪在崩塌的封魔台中央，掌心青纹与五色沙共鸣。女将军战戟插入地脉裂缝时，穹顶坠落的星光突然具象成李锦棠剪影：“傻小子，青囊血脉从来不是诅咒......“
祭坛裂开的缝隙里涌出赤霄砂，砂粒在空中拼出牧羊村全貌。少年终于看清真相：十二道焚村金线并非守护法阵，而是将村民魂魄炼成《兵甲天书》的注解。祠堂地下埋着的五块天界碎片，此刻正在他血管里游走。
“啊——！“咆哮震碎祭坛，青铜甲接引星斗灌入地脉。秦桧残躯在星光中化作石像，王玄策的陌刀却破空而至，刀尖北斗纹正对甘草眉心：
“兵主现世之时，便是玄甲尽殁之日——这是刻在将军冢的预言！“
【卯时·薪火重燃】
第一缕炊烟升起时，甘草徒手捏碎陌刀。北斗星屑坠入焦土，萌发的黍米嫩芽瞬间染绿十里荒原。白芷的银鞭缠住他手腕，铜铃震碎最后一块人皮灯笼：
“监天司用七十年布这个局，只为把你炼成活的天书。“
少年摘下半副青铜面甲，露出与女将军一模一样的眉眼。李锦棠消散前的药雾凝成《神农残卷》终章，悬浮在炊烟里的字迹渗着血：
“苍灵圣女化道时，五色沙暴中留有薪火。后世持青囊纹者，当以人间炊烟为甲，红尘百味为刃。“
【辰时·新坟旧碑】
甘草将半片青瓷碗埋进新垒的土包，碑文用匕首刻着“牧羊村三百七十一口“。王玄策的残破披风盖在坟头，北斗星纹吸饱晨露泛起柔光。白芷的银鞭绞碎最后一块监天司密令，绢帛燃起的青烟融入云端：
“接下来去哪？“
少年抚过碑文裂痕，掌心血珠渗入焦土。五色砂砾在晨曦中凝成孙婆婆剪影，枯手指向炊烟升起处——那里有赤脚孩童追逐着报晓公鸡，金红尾羽扫过新播的黍米地，拖曳出磷火般的微光。